卯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许大茂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四合院当院呛咳着吐出两口泥水。前院三大爷阎埠贵正往鸟笼里添粟米,惊得手一抖,半把小米撒在青石板上,引来几只麻雀扑棱棱啄食。
“我的亲娘!” 二大妈端着尿盆从东厢房出来,盆沿的尿渍溅在许大茂裤脚上,“这是掉护城河了?”
许大茂没理她,指甲抠进冻硬的泥地里,仿佛要把魂魄从身后那片混沌里拽回来。昨夜逃亡时的景象还在眼前晃——黑马踏碎的月光、毛瑟枪喷出的火舌、高大平被踹倒时撞在磨盘上的闷响。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被枪托砸出的淤青。
“大茂?” 许伍德攥着旱烟袋从后院冲出来,烟锅子在门槛上磕出脆响。看见儿子那身泥水里裹着血渍的棉袄,烟袋“啪嗒”掉在地上,烫出火星的烟丝撒了一鞋。
“爸……” 许大茂喉头滚动,像吞了颗冻土豆,“我碰见土匪了……” 话音未落,眼泪混着泥污滚下来,在脸颊上冲出两道白印。他想起高大平被绑在磨盘上时,朝自己使的眼色——那老小子让他快跑,可他拽自行车时那一下,分明是想把自己也拖下水。
许伍德蹲下身,手指触到儿子脚踝处的绷带,血已经冻成了硬块。周围围拢的邻居们发出啧啧称奇声,三大妈踮着脚往许大茂袖口瞅:“啧啧,这口子撕得跟刀割似的,土匪下手真狠!”
“何止狠!” 许大茂突然拔高声音,吓得房檐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枪里的子弹跟不要钱似的!伍德叔为了护着放映机,被他们拿枪托砸了后脑勺……” 他偷瞄着父亲的脸色,故意漏掉了自己拽倒高大平的细节,“我瞅着不对劲就往高粱地里钻,跑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说要把看见的人全灭了口……”
何雨柱站在中院海棠树下,手里的抹布停在半空。他今早起来擦窗,前院的动静听得真切。暗劲入体后,耳力能捕捉到三十步外麻雀啄米的声响,许大茂说话时牙关打颤的声音,像冰棱子敲在他耳膜上。
“柱子,” 秦淮茹端着洗衣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泡着棒梗的尿芥子,“你说这大茂是不是吓傻了?这年头哪还有土匪啊?”
何雨柱没吭声,目光落在许大茂那只露着脚趾的单鞋上。鞋帮上沾着半片带雪的枯草,草叶上凝着冰晶——那是城西王家村特有的芨芨草,昨天下午他在黑风岭救人时见过。看来许大茂没说谎,那伙马匪确实在城郊活动。
“我看不像假的,” 易中海拎着马灯从里屋出来,灯芯爆出个火星,“昨儿我去派出所报案,老陈说城西已经出了三起劫案了,都是骑马的,手里有家伙。” 他看了眼何雨柱,“柱子,你昨天没往西边去吧?”
“没,” 何雨柱摇摇头,继续擦窗,“就去东边山上转了转,打了些柴。” 他不想把黑风岭的事扯进来,公安那边还没结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伍德突然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吐出来的全是酸水。许大茂见状,赶紧去扶父亲,却被许伍德一把推开:“滚!我没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儿子!高大平是你师傅,你就算死也该护着他!”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当院,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许大茂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何雨柱擦窗的动作顿了顿——许伍德这话倒是在理,高大平毕竟是他师傅,就这么跑了,说出去不好听。
“老许,你这是干啥!” 阎埠贵赶紧打圆场,“孩子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土匪那可是亡命之徒,你让大茂拿啥护?” 他推了推眼镜,凑近许伍德低声道,“再说了,高大平要是真出了事,放映队那边……”
许伍德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阎埠贵说得对,高大平要是没了,许大茂这放映员的差事怕也保不住了。每月二十八斤粮票,还有不定时的电影票,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爸,我……” 许大茂见父亲眼神松动,赶紧趁热打铁,“我不是贪生怕死,是伍德叔让我跑的!他说让我回来报信,让军管会派兵去救他!”
这话显然勾起了许伍德的心思,他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对!得去军管会报案!” 说罢,也不管许大茂,径直往外走,棉袄扣子错扣了两颗,显得有些滑稽。
人群渐渐散去,阎埠贵却留了下来,蹲在许大茂身边假意关心:“大茂啊,你跟三大爷说实话,你师傅到底咋回事?他身上是不是带着啥值钱东西?”
许大茂眼神闪烁,想起高大平帆布包里那本《地道战》放映手册,还有几张没来得及兑换的工业券:“没……没带啥,就些胶片片子……”
阎埠贵“哦”了一声,心里却打起了算盘。高大平要是真被土匪掳了,那放映队肯定要招人,许大茂要是顶不上去,这差事说不定能落到自家解放头上。想到这儿,他嘴角忍不住上扬,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好好歇着,三大爷去给你弄点红糖姜水驱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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