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意识像是被一根绳子从深渊里猛地拽出,严瑾猛地睁开眼,心脏“咚”地一跳。
阳光从雕花窗棂里斜斜洒下,空气中飘着熟悉的熏香,温热而粘腻。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榻褥上,头顶却悬着一片喜气洋洋的红缎流苏,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帷幕,笼住了他的视线与心跳。
他愣了一瞬,缓缓撑起身子。
身子还是自己的,不是那具充满力量的“画中人”之体。
可识海深处传来隐隐刺痛,像是被撕碎之后又粗暴拼凑起来,意识还在轻轻晃荡,像喝多了酒刚醒来的醉鬼,全身都带着虚脱感。
“这不是……大鸣湖?”他喃喃,嗓子干哑发涩。
这是长春殿。
他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发现身边围着一圈人。
太监、宫女,一张张笑脸堆得比喜幔还热烈,个个手里不是拿着红布,就是捧着玉佩,脚边跪着的一个小太监,正一脸恭敬地替他换鞋,手脚麻利得像是排练过八百遍。
严瑾低头一看,整个人差点从榻上蹦起来。
他竟然穿着一身红色喜袍!
宽袍大袖,金龙喜鹊绣得栩栩如生,红得像要滴血。衣襟边的纹路细腻得像是刚刚赶工绣完,袖口一圈鎏金云纹,赫然是“驸马”专属的象征。
他的大脑当场死机。
“这……什么情况?”
下一秒,严瑾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正在他脚边换鞋的小太监。
“喂!你们搞错了吧?这是什么情况?!”
小太监吓了一跳,但很快笑得像朵花似的,语气热情得过分:“哎哟,驸马爷,您是还没睡醒吧?今天可是您和公主殿下的大婚吉日啊!陛下刚才还派人问您准备得如何了呢!”
“我……大婚?!”
严瑾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在原地僵住,眼神发直:“不是,我……今天就直接大婚了?我不是应该还在……”
“驸马爷,您可别胡思乱想了。”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笑吟吟地走上前,一边替他披上喜服的外袍,一边温柔地劝道:
“您今天一早就从偏殿那边被请回来,说是天一亮就得换衣迎亲。宫里昨晚就传话下来了,说您吉时之前一定要准备好,咱们这些奴才,可都等了您好一会儿呢。”
严瑾低头看着自己那一身浓得发红的喜服,又看了看宫女手里递过来的红披风,再抬头望一眼窗外那被红灯笼装点得仿佛要烧起来的长廊。
他的头皮渐渐开始发麻了。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他咬牙,神识立刻沉入识海:“小白?白姐你还在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小白的声音从识海深处缓缓传来,语调也带着一丝凝重:
“我当然在,不过你之前在大鸣湖时,识海忽然被一股力量封锁,我完全感知不到你的存在。那力量很强,不像是这下界该有的力量……”
严瑾脸色一沉说道:“所以我就这么被‘扔’回来了?还直接跳过几天,跳到了结婚这天?”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小白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没底气,“你小子真得小心点,这一次我感觉这皇宫之中真的藏着什么大的东西。”
严瑾沉默下来,心头发紧。
他有种被人悄无声息地被人当成一个。
而这时,一道略尖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驸马爷,吉时已到,宫门外的迎亲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您该动身了。”
一个内侍笑着打起帘子,声音里透着喜气。
宫女已经替他系好了凤冠霞帔式的腰封,红色的披风一披上去,更衬得他整个人英俊非凡,贵气逼人。
不过他的眼角却狂跳不止,喉咙干涩。
迎娶九公主?
等等!
严瑾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模糊的剪影,那是大鸣湖底,那一袭绿裙。
她轻轻抚着他胸口的时候,似乎说了什么话。
她到底是谁?
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脑子里却空空如也,像一团被水洗过的墨迹,晕得连个字都分辨不清。
从大鸣湖到喜袍加身,整件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像一场精心布设的梦——每个细节都光怪陆离,却又真实得让人心底发寒。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架上风帆的小舟,被命运扔进了巨浪里,根本由不得他挣扎。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严瑾低低叹了一口气,扶着门框站起来,红衣如火,金线织出的花纹在阳光下像活物般游走。
他的神情却没什么喜色,反倒眼中映出一片沉沉的水色,像是心底有狂风正在酝酿,迟早要卷起浪潮。
马车轻轻摇晃着,从长春殿出发,驶入早已铺满金桂花瓣的御道。
沿途是早早等候的百姓,宫中乐师吹着专为公主大婚所作的喜乐,锣鼓节奏稳中带喜,唢呐高亢明亮,吹得整条御街热闹非凡。
红绸高挂、烟花起伏,简直像整座都城都被这场婚礼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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