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布满焦虑的中年胖子脸庞,正是大梁境内颇有名气的绸缎商贾,王富贵。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刀疤刘,规矩我懂,懂!‘过路钱’备得足足的,只求那位‘平凡’大当家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
话音未落,前方隘口两侧的山崖上,毫无征兆地响起一片尖锐的唿哨声!紧接着,无数身影如同猿猴般从岩石和树丛后跃出,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瞬间封锁了整个隘口通道。这些人穿着杂乱,却个个眼神凶悍,动作矫健,显然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
商队护卫们顿时一片哗然,刀剑瞬间全部出鞘,阵型收缩,将王富贵的马车死死护在中间,人人脸色发白,如临大敌。
“慌什么?”一个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头顶响起。
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隘口最上方一块突兀的鹰嘴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腿挽到膝盖,脚下蹬着一双沾满泥泞的破草鞋。他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长相……极其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一张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凶神恶煞的特征,眼神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像刚睡醒的庄稼汉。他肩上随意地扛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刀身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
正是四轮山无敌寨大当家,平凡子。
“王老板?”平凡子打了个哈欠,仿佛刚睡醒,目光随意地扫过下面如临大敌的商队,最后落在王富贵那张煞白的胖脸上,“你这趟货,油水不小啊。从夜苏那边倒腾来的‘火纹晶’?啧啧,胆子够肥,这玩意儿也敢碰,不怕烧手?”
王富贵浑身肥肉一颤,心中骇然:这趟货他做得极其隐秘,连心腹护卫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这土匪头子怎么知道?!
“平…平大当家明鉴!小本买卖,小本买卖……”王富贵声音发颤,连忙示意手下,“快!把给大当家的‘心意’抬上来!”
几个壮汉吃力地抬上一个沉重的木箱,打开盖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白花花的银锭和几件成色不错的珠宝。
平凡子瞥了一眼,眼神毫无波动,仿佛看的是一堆石头。他慢悠悠地用柴刀刀尖剔了剔指甲缝里的泥巴。“这点‘心意’,不够买你的命,更不够买你这一车‘火纹晶’的命。”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刀疤刘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王富贵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下去。
平凡子却话锋一转,那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无聊的表情:“不过嘛,老子今天心情还行,不想见血,晦气。按老规矩,三成货,留下。钱,拿回去,老子嫌占地方。”他挥了挥柴刀,像是驱赶苍蝇,“动作麻利点,别挡道。”
峰回路转!王富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差点哭出来,连声道:“谢大当家!谢大当家开恩!快!卸货!卸三成!不,卸四成!谢大当家厚恩!”
在一片混乱的卸货声中,平凡子依旧懒洋洋地坐在鹰嘴岩上,仿佛下面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他眯着眼,目光却越过了喧嚣的商队,投向了四轮山更南方的天际。那里,是大梁皇朝与一个名为“青木宗”的十六宗势力交界的广袤丘陵地带,被称为“遗忘之角”,历来是三不管的混乱区域。
但此刻,在平凡子那双看似平凡无奇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波动。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柴刀冰冷的豁口,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南边那片烂泥塘里……好像有点意思?一股子……新鲜的‘梦’味儿?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这‘梦’……是福是祸?”他摇了摇头,又恢复那副万事不关心的懒散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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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之角,赤土荒原边缘。
这里的地貌如同被巨神反复蹂躏过,沟壑纵横,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只有耐旱的荆棘和枯黄的野草在热风中瑟瑟发抖。贫瘠、荒凉、混乱,是这里的代名词。几个散落的、用破烂木头和石块勉强垒砌的村落点缀其间,如同大地上的疮疤。
然而,在荒原深处,一片相对背风、靠近地下水源的谷地中,却呈现出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谷地入口处,原本散乱的巨石被巧妙地挪移堆砌,形成了一道虽显粗糙却足够坚固的弧形石墙。墙上没有森严的守卫,只有几个穿着同样简朴、甚至打着补丁衣服的年轻人,腰间挎着简陋的刀剑,精神却十分饱满,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荒原方向。他们看到远处走来风尘仆仆的身影,脸上露出的不是戒备,而是热情的笑容。
“老李头!回来啦?这趟去‘黑石集’换盐巴顺利不?”
“顺!顺!多亏了小六子给的路线图,避开了‘沙蝎帮’那群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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