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突然鼓起个大包,藤蔓在皮肤下疯狂游走,像要破体而出:“快走吧,它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陈雪抓起剪刀和肚兜往外跑,刚冲出巷口,就看见无数根藤蔓从两侧的屋顶涌下来,像绿色的瀑布般封住了街道。最前面的藤蔓顶端,缠着半块白色布料——是张磊医生的白大褂碎片。
她转身往祠堂跑,身后传来老人的惨叫,紧接着是剪刀剪断藤蔓的脆响,最后归于一片死寂。陈雪不敢回头,她知道守树人用自己当了诱饵,就像陈浩,就像那些被藤蔓吞噬的林家后人。
祠堂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浓郁的腥气。陈雪推开门的瞬间,看见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林晚卿的牌位,牌位前跪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影和老照片里的林晚卿一模一样。
“你来了。”女人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正是陈雪在碎镜里见过的模样,“把剪刀给我,我们就能解脱了。”
陈雪举起剪刀,铜柄传来灼热的温度,提醒她这是陷阱。她盯着女人的脖颈,那里缠绕的脐带藤正在微微搏动,和树洞里的心跳节奏一模一样。
“我哥在哪里?”陈雪突然问。
女人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什么哥?你没有哥。”
“就是被你用脐带缠死的那个。”陈雪往前走了两步,剪刀刃对着牌位,“还有陈浩,李响,守树人……他们都在你肚子里,对不对?”
女人的脸突然扭曲,旗袍下的身体开始膨胀,无数根脐带藤从她七窍里钻出来,像头发般疯狂舞动:“你找死!”
陈雪将肚兜猛地扔向女人,肚兜接触到藤蔓的瞬间突然燃烧起来,暗红色的火焰舔舐着藤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这是用早夭婴儿的脐带绣成的肚兜,是唯一能暂时压制诅咒的东西。
趁着女人被火焰困住,陈雪冲到供桌前,举起剪刀刺向牌位底下的泥土。剪刀没入泥土的瞬间,她听见地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被拦腰斩断。
无数根脐带藤从泥土里疯狂钻出,朝着她扑过来。陈雪看见藤上缠着无数张人脸,有陈浩的,有李响的,有守树人的,还有那个搜救队员和张磊的,他们都睁着空洞的眼睛,嘴一张一合,重复着同一句话:“别剪……”
“对不起。”陈雪闭上眼睛,猛地剪断了那根最粗壮的、泛着暗红色光泽的主藤。
主藤断裂的地方喷出腥臭的液体,溅了她满脸。周围的藤蔓瞬间失去活力,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变成灰黑色的枯枝。牌位“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一截早已干枯的脐带,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化为灰烬。
女人的身影在火焰中消散,最后留下的,是个青紫的婴儿轮廓,脖子上的脐带松松散散地垂着,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陈雪瘫坐在地上,看着祠堂里的藤蔓化作灰烬,腥气渐渐被阳光驱散。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印记,那里已经彻底平整,再也没有蠕动的触感。
走出祠堂时,林家镇的阳光格外明亮。青石板路上的杂草正在枯萎,排水沟里的透明藤蔓变成了灰色的线团,老槐树下的老人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个深深的树洞,里面塞着把生锈的铜剪刀——是守树人的那把。
陈雪捡起剪刀,铜柄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底下新添的三个字清晰可见:陈雪。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老太太说过,剪刀认亲,沾了她的血,就永远成了她的责任。只要林家还有后人,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寸埋着林晚卿骨灰的泥土,藤蔓就可能再次生根。
但至少现在,她握着剪刀站在阳光里,身后是逐渐恢复生机的小镇,身前是通往外界的路。
陈雪发动越野车时,发现挡风玻璃上落了片石榴花瓣,是从那棵歪脖子树上飘来的,红得像血,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她踩下油门,车窗外的林家镇越来越远,后视镜里,那棵歪脖子石榴树的枝头,不知何时挂上了个饱满的红石榴,在风里轻轻摇晃,像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