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心中默忖:此等人物,想必便是天外之人的风采。难得遇到一位修为与我相若、言辞机锋又如此契合心性的道友……日后若再遇天外之人,若其为敌,断不可容其开口,当以雷霆手段破之,免堕其彀中。)
“哈哈,看来此番是大师输了。”白衣许仙见法海无言以对,朗声笑道,“此非大师佛法不精,实乃阅历所限,遇擅诡辩之术者,一时难以拆解罢了。”
笑罢,他话锋一转,竟主动点破其中关窍:“所谓诡辩之术,其精髓在于‘以偏概全’。譬如观一叶而断言整棵树的样貌——你能说一片叶子就是整棵树吗?不能。但你能说这片叶子不是树的一部分吗?是。”
“大师日后若再遇精于此道、令你理屈词穷之人,”许仙语气诚挚地建议道,“不必与之多费唇舌。立场既已相悖,言语争锋反易蒙蔽心智。当机立断,以力破妄,方是正途。”
“贫僧……谨记于心。”法海郑重回应。经白衣许仙点醒,他才恍然大悟方才那番“留嗣传志”的言论,不过是对方精心设下的诡辩之局。难怪自己虽觉不妥,却一时难以辩驳。
“既然大师认输,这卷医典,便请大师收下。”白衣许仙微微一笑,挥手间,悬浮半空的医典轻巧落入法海掌中,“在下所愿,唯世间再无病痛之苦。至于斩妖除魔、荡涤鬼祟之事,”他目光带着一丝促狭,“自有大师这等修为通玄的佛门高僧担待。”
手握承载厚重人道气运的医典,法海见许仙神色坦然,毫无留恋,心中愈发坚定必将其广传天下、泽被苍生的信念。随即,他难掩对天外世界的好奇,问道:“许医师,未知天外世界,究竟是何等景象?”虽佛偈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但亲见异界来客,对法海而言仍是首次。
“该如何形容呢?”白衣许仙略作沉吟,“诸天万界,犹如混沌之海中无数水滴。混沌无垠,其广袤无人知晓;世界之数,亦不可尽数。或许每一息之间,皆有世界步入寂灭,亦有新生世界开始孕育生灵。‘诸天万界’,便是对这一切的总称。”
“万界之中,世界自有位阶之分。”他继续解释道,“以在下如今修为,于某些‘小千世界’,或可倾覆一方天地。然在此等‘中千世界’,如我等身处的此界,便有许多仙佛实力远超于我。至于‘大千世界’,其中生灵甫一诞生,便可能拥有我今日之力。”
“最紧要者,”许仙语气转肃,“诸天万界之内,生灵因出身不同、为世界存续或自身强大而彼此征伐。其间法则至简至酷——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仁义道德在此等大争之世,往往苍白无力。”
这番关于诸天万界浩瀚与残酷法则的阐述,令法海心神震动。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法海低诵佛号,心生无限感慨,“诸天万界,果然浩瀚无极。不知贫僧此生,可有缘踏足他界,普度众生?”他望向那未知的混沌,心潮起伏。
“大师若欲远行,还须慎之又慎。”白衣许仙看着法海眼中流露的向往,含笑提醒道,“‘弱肉强食’四字,绝非虚言。其意直白,其行酷烈。强者为尊,弱者……身不由己。”
“弱肉强食……”法海重复着这四个字,神色无比郑重。这外界的生存法则,其残酷与直白远超他所处世界,瞬间浇灭了他方才升起的、欲往诸天万界一探究竟的念头。
“大师,”白衣许仙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在下尚有一问好奇。您贵为金山寺主持、佛门高僧,可莫要被我那诡辩之术诱拐了去。过些时日,忽然破了酒肉之戒不说,还带回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那可就……”
他笑容更盛,续言道:“在下虽不知大师是否真能留下子嗣传承志向,但有一点却可断言——若大师真那般做了,恐怕不等子嗣降世,便要被佛门的菩萨罗汉们打得……形神俱灭,往生无路了。”
听闻此言,法海心中无奈至极。方才引经据典、巧舌如簧诱他破戒的是眼前之人,此刻又煞有介事劝他严守清规、甚至危言耸听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也是此人!若非自觉胜算未明,法海真想将这位“无良医师”扣在金山寺中数月,日夜以精深佛法感化,令他好好体会何为佛门清净,省得再来蛊惑自己娶妻生子。
“许医师说笑了。”法海压下心绪,正色道,“贫僧自有定力,断不会受此等言语蛊惑。佛门根本戒律,贫僧定当持守,不敢逾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