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意识像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在混沌的黑暗里漂浮。每一次试图挣扎着凝聚,都被沉重的、粘稠的虚无感狠狠拽回深渊。
身体……感觉不到了。只有一种沉重的麻木,仿佛灵魂正被强行剥离那具曾经属于她的躯壳。
沈微的意识深处,只剩下一个剧烈摇晃的碎片——刺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咆哮,空气被狠狠撕裂的尖啸!巨大的冲击力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她的背上,把她的骨头和内脏都挤压得变了形。剧痛只来得及闪现一瞬,就被更彻底的黑暗和冰冷吞没。
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只有一个灼热的烙印顽固地残留着。
是陆凛的手臂。
就在那毁灭性的冲击波撕裂空气、扑面而来的前零点几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她的腰,带着一种要将她揉碎的狠劲,试图将她拽离原地。她能“感觉”到那只手臂上传来的、透过衣料几乎要灼伤皮肤的惊人热度,以及那瞬间肌肉绷紧到极致的爆发力。那是陆凛!
她甚至“看到”了,在刺目的爆炸强光骤然亮起、淹没所有色彩轮廓之前,那张永远冷峻矜贵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深渊般的缝隙——惊愕,然后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最后定格在一种……沈微从未想象会出现在他眼中的、名为“恐惧”的东西。
那恐惧,像一根冰冷的针,穿透爆炸的轰鸣,狠狠扎进她飘摇的意识。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
“快!快推!血压在掉!”
“O型!Rh阴性!冷沉淀!快!”
“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仪!”
刺目的无影灯光,像无数把冰冷的利剑,反复切割着沈微紧闭的眼睑。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忽远忽近,嘈杂、急促、带着一种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回响。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混合着一种……铁锈般的腥甜气息。那是她自己的血。
身体仿佛不再是她的。她能“感觉”到有冰冷的器械在触碰她,有针头刺入皮肤,有力量在按压她的胸腔,每一次按压都带来一阵沉闷的钝痛,让那冰冷的黑暗都泛起涟漪。但这些感觉都遥远得如同发生在别人身上。
只有那片残留的、陆凛手臂上的灼热,顽固地烙印在意识的边缘,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
急诊抢救室厚重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又迅速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世界。但仅仅那短暂开启的一瞬,里面传出的冰冷器械碰撞声、短促有力的指令声,还有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和血腥气的混合物,就像一股寒流,猛地扑向门外。
门外,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钉在抢救室门口,像一尊被暴风雪瞬间冻僵的雕塑。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沾满了尘土和刺眼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那是沈微的血。陆凛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几缕被汗水或血水黏住,遮住了他低垂的眉眼。他微微弓着背,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那个睥睨商界的帝王,而是一头濒临绝境、彻底失控的凶兽。那种毁灭性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暴戾和恐惧,无声地弥漫开来,将整个走廊都冻成了冰窖。几个远远站着的保镖和医院保安,连大气都不敢喘,额头上全是冷汗。
“陆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在院长的陪同下,脚步匆匆地赶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是李主任,负责您夫人的抢救。情况很紧急,她后背有大量金属异物嵌入,冲击伤造成内出血,失血量非常大,而且……”
“救活她。” 陆凛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砸在地面上,“用尽一切办法,不计代价。我要她活着。”
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毁灭的深渊。他死死盯着李主任,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的灵魂。
“如果她死了,” 陆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濒死的咆哮,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你们所有人——这层楼、这家医院——全、部、给、她、陪、葬!”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院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腿肚子都在打颤。李主任的呼吸也猛地一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绝对说到做到。
“陆先生,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最好的专家团队都在里面了!” 院长声音发颤,连忙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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