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疯狂抽打着这辆偷来的破旧皮卡,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几乎刮不净那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水流。车轮碾过坑洼泥泞的乡间公路,每一次颠簸都让沈微的心脏重重撞击着胸腔,胃里翻江倒海。沈月蜷缩在她身边,头枕着她的腿,在极度的疲惫和惊吓中昏睡过去,眉头却依旧紧锁,即使在梦里也无法安宁。
陆凛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侧脸的线条在车窗外偶尔掠过的惨白闪电映照下,绷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闪烁着鹰隼般警惕的寒光,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两侧反光镜。车厢内弥漫着湿冷的空气、泥土的腥气,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这辆旧车的机油味和霉味。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每个人心头。
“油快见底了。”陆凛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沈微紧绷的神经。
沈微猛地抬起头,望向仪表盘。油表指针确实已经无情地滑落到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沈月,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绝望地投向车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连绵的田野在暴雨中化为一片混沌的墨色。
“前面…好像有光。”沈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恐惧。她颤抖的手指指向挡风玻璃前方。
陆凛锐利的视线立刻聚焦。在雨帘的缝隙中,一点昏黄的光晕如同溺水者的浮木,顽强地在远处挣扎着显现出来。随着距离拉近,那光晕逐渐清晰——一个孤零零的、破败不堪的加油站。几盏老旧的荧光灯管在雨幕中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惨白的光晕下,几台锈迹斑斑的加油机像沉默的钢铁墓碑。旁边一个同样简陋的小便利店,窗户被厚厚的灰尘和雨水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堆叠的货架轮廓。没有其他车辆,空旷得令人心慌。
“是陷阱吗?”沈微的声音绷紧了,指尖冰凉。顾议员临死前那句“V会为我报仇”的狞笑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尖锐回响。陆振山在天台血泊中断气时的眼神,也冰冷地刺穿记忆。他们刚摆脱了通缉令的死亡追捕,喘息未定,任何一点光亮都可能是诱饵。
陆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寸寸扫过加油站周围泥泞的地面、加油机后面的阴影、便利店紧闭的门窗。雨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太多声音。
“必须赌一把。”他最终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油箱撑不到下一个地方。熄灯滑过去。”
引擎声瞬间熄灭,皮卡依靠惯性,像幽灵般无声地滑入加油站惨白灯光笼罩的边缘区域,最终停在一台加油机旁。冰冷的雨点砸在车顶铁皮上,发出密集而空洞的鼓点。
陆凛拔下车钥匙,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你们留在车里,锁好门,绝对不要下来。”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地扫过沈微,带着无声的命令和最深切的担忧。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瞬间被雨幕吞噬,快步走向加油机,背对着她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死角。
时间在雨声中一分一秒地拖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微紧紧盯着陆凛在雨中的背影,看着他插卡、拿起油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异常。油枪插入油箱口的轻微咔嗒声,在震耳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她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便利店那扇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刺耳地划破了雨夜的死寂!
沈微的心脏骤然停跳!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俯身将惊惶的沈月护在自己身体下方。同时,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入陆凛留在驾驶座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一把冰冷沉重的格洛克手枪!金属的冰冷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带来一丝扭曲的镇定。她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扣住扳机护圈,枪口隔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玻璃,死死锁定了那扇缓缓开启的门扉!
一个身影从便利店昏暗的光线里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极其宽大、几乎拖到脚踝的黑色连帽雨衣,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雨水顺着雨衣的褶皱不断流淌,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水洼。身形显得有些佝偻,步态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蹒跚。他并未走向加油机旁的陆凛,也没有看向她们的皮卡,而是慢吞吞地走向停在便利店另一侧阴影里的一辆几乎报废的、布满铁锈的旧摩托。
陆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依旧保持着加油的姿势,但沈微清晰地看到,他握着油枪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蓄势待发。整个加油站的气氛凝固了,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突然,那个穿雨衣的身影在摩托车旁停住了。他并没有跨上去,而是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与之前的蹒跚判若两人!他面朝的方向,正是沈微她们所在的皮卡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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