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炫目,如同倾泻而下的液态黄金,将陆家别墅宴会厅的每一寸空间都浸泡在一种虚假而滚烫的繁华里。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泡、顶级香水交织的馥郁,还有精心烹制食物的暖香。笑声、恭维声、碰杯声,各种声浪汇聚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仿佛一层厚实的、隔绝了外界的绒毯,将这里包裹成一个独立于现实的、名为“胜利”的孤岛。
沈微穿着一条剪裁极尽优雅的冰蓝色长裙,站在人群的中心,又仿佛游离于其外。她唇边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陆夫人的得体微笑,回应着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宾客。
“陆夫人,恭喜恭喜!陆总这次真是雷霆手段,力挽狂澜啊!”
“是啊,沉冤得雪,还揪出了顾议员那样的巨蠹,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氏今后在陆总带领下,必定更上一层楼!”
每一句赞美都像一颗裹着蜜糖的微小石子,轻轻敲打着沈微紧绷的神经。她颔首致意,仪态完美无缺,指尖却在不经意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锁骨下方那枚冰凉的坠饰——一条镶嵌着深邃蓝钻的项链。
那是陆凛今晨亲手为她戴上的。钻石切割得极其完美,在璀璨灯光下折射出幽冷而神秘的光芒。他当时俯身在她耳边,呼吸温热,声音低沉而郑重:“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现在,它属于你。” 钻石的冰凉触感贴着她的皮肤,像一滴来自遥远过去的、无法言说的眼泪,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这不仅仅是珠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隐秘的联结,将她更深地锚定在他复杂而黑暗的过去之中。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陆凛就在不远处,被几位重要的政商人物簇拥着。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比平日更添几分凛冽不可侵犯的王者气场。他端着酒杯,偶尔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平静无波。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强大得令人安心,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眼前这场为他而设的盛大狂欢,不过是他棋盘上早已预见的、微不足道的一步。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精准得像是在执行一套设定好的程序。
这份过度的“平静”,像一根细微的刺,无声无息地扎进了沈微心底那片名为“信任”的土壤深处。顾议员伏法,陆振山死亡,笼罩在头顶的“曼陀罗”阴云似乎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阳光得以短暂地倾泻而入。然而,陆凛此刻的神情,绝非一个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得以喘息的人应有的样子。没有释然,没有彻底的放松,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冷酷的沉寂。仿佛刚刚结束的并非一场生死决战,而仅仅是漫长清扫行动中的一个阶段性节点。
他似乎在等待。或者说,他早已知道,结束只是另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循环的开始。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窜过沈微的脊椎。她握着香槟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冰凉的杯壁也无法驱散掌心瞬间渗出的薄汗。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掠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掠过穿梭其间的、训练有素的侍者。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冷意,毫无预兆地袭上她的后颈。那并非空调冷风,更像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危险的直觉预警。如同被暗处某种冰冷黏腻的视线短暂地舔舐过皮肤,激起一片细微的鸡皮疙瘩。她猛地顿住,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全身的感官在刹那间高度集中。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倏然回头!
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身后那片稍显稀疏的宾客区域。一张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孔,或笑谈,或沉思,或举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刚才那个送酒的侍者早已消失在通往餐台的方向,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错觉吗?高度紧张后的神经质?
沈微深深吸了一口气,香槟气泡的甜香混着空气里浮动的香水味涌入鼻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寒意。她告诉自己,大概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杯弓蛇影罢了。顾议员已经死了,陆振山也死了,还能有什么?她端起杯子,想喝一口压压惊。
然而,就在杯沿即将触碰到唇瓣的瞬间,她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整个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啪”一声,骤然熄灭!
并非全然的黑暗。厅内几盏嵌入墙壁的、功率极低的应急氛围灯幽幽亮起,散发出极其微弱、仅能勉强勾勒轮廓的惨淡白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瞬间绝对的死寂,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下一秒,惊呼声、酒杯失手落地的脆响、椅腿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女人压抑的低叫……各种混乱的声响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猛地炸开!
“怎么回事?”
“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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