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陆凛一直都知道,“V”没有被除掉!
他早就知道,真正的威胁还在!
而他……又一次选择了隐瞒她!
晚宴的喧嚣、香槟的气泡、水晶灯的光芒……在这一刻,在沈微眼中,瞬间褪去了所有华彩。它们碎裂开来,如同陆凛捏碎的酒杯,露出底下冰冷、黑暗、深不见底的狰狞现实。那朵躺在白色桌布上的黑色曼陀罗,花瓣边缘卷曲,露珠反射着吊灯的光,像一滴冰冷的泪,更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手机屏幕上,骷髅头的狞笑似乎还在视网膜上灼烧。
陆凛的手像烙铁一样箍着她的手腕,掌心黏腻的血液沾湿了她的皮肤,温热,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他身体的紧绷,他扫视全场的、如同困兽般暴戾的眼神,都传递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将她牢牢地圈禁在他的羽翼之下,隔绝着外界所有可能的窥探和伤害。
这保护,曾经是她最坚实的堡垒,最温暖的港湾。
可现在,沈微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正顺着被他紧握的手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早就知道。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刚刚构筑起来的、脆弱的安宁假象。顾议员倒台时的短暂释然,昨夜在他怀中感受到的暖意,清晨阳光下的希望……这一切,都在陆凛眼底那深藏的“了然”面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他明明知道“V”还在,知道那致命的威胁从未远离,却在她为“尘埃落定”而松一口气、在他亲手为她营造出“新生”假象的时候,选择了沉默。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触摸阳光,看着她努力说服自己放下戒备……而这一切,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安抚宠物的戏码?
巨大的背叛感和被愚弄的愤怒,混合着对“V”那无所不在、如影随形的恐惧,在她胸腔里剧烈地冲撞、撕扯。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陆凛紧绷的、染血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骇人的风暴——那风暴里,有对她的担忧,有对敌人的狂怒,但唯独没有……对她知情权的尊重。
他把她当什么?一个需要被蒙在鼓里、用谎言和假象哄骗着才能安生的易碎品?还是一个……永远无法与他真正并肩面对深渊的累赘?
周围的关切询问声、市长焦急的呼唤、侍者慌乱地清理玻璃碎片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沈微的世界,只剩下手腕上那滚烫又冰冷的血,眼前那朵妖异的花,和陆凛背影所传递的、令人窒息的隐瞒与掌控。
陆凛似乎终于从狂暴的搜寻中暂时抽离了一丝心神。他猛地回头看向沈微,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急切地确认她的安危。“微?”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未褪尽的戾气,却又强行掺入一丝安抚的调子,“没事了,别怕。”
别怕?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沈微心上。她看着他深邃眼底翻腾的情绪——担忧、后怕、以及那深藏不露的“了然”——所有翻涌的惊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冻结成一片死寂的寒冰。她没有尖叫,没有质问,甚至没有试图挣脱他铁钳般的手。
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眼神,不再是依赖,不再是困惑,更没有了片刻前的明媚。那是一种穿透了所有表象、直抵冰冷内核的洞悉。平静得可怕,也疏离得刺骨。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陆凛的身影,也倒映着他试图隐藏的一切。
她看着他,一字未发。
但那无声的注视,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更具力量。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凿开了陆凛试图用愤怒和强势掩盖的、关于“V”的真相。
陆凛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他眼底那翻腾的黑色风暴,似乎也凝滞了一刹那。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狼狈的裂痕,在他那张冰封的面具上飞快闪过。
“回家。”他避开她那洞穿人心的视线,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那只流血的手,依旧紧握成拳,任由鲜血滴落。他不再看任何人,强硬地揽住沈微的肩膀,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半拥半迫地带着她,转身,大步流星地穿过惊愕的人群,走向宴会厅那扇象征着逃离的、沉重的金色大门。
奢靡的灯光被抛在身后,悠扬的弦乐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沈微被动地被他带着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手腕上属于他的血已经半干,粘腻冰冷。她微微侧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被遗弃的圆几。
白色的桌布上,那枚墨色的曼陀罗花瓣,在辉煌的灯火下,依旧散发着幽冷、妖异、无声的嘲弄。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窥探。车厢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引擎启动,平稳地驶离了那依旧灯火通明的悬崖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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