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异类”的出现而松动了一瞬。情报团队的其他成员交换着眼神，有人轻轻点头，显然认同艾伦的判断。霍华德的光环太过耀眼，太过“正面”，与那个策划灭门、豢养杀手、操控世界的黑暗帝王“V”的形象，实在格格不入。
陆凛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台面，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四张面孔上来回审视。伊万诺夫的暴戾，萨义德的阴毒，罗斯柴尔德的冰冷算计……这些都在他的预判之内。而霍华德……那悲天悯人的眼神，那毫无攻击性的姿态，那几乎无可挑剔的声誉。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层精心绘制的油彩。他需要更硬的钉子，去撬开这层油彩。
“动机？”陆凛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像冰锥刺入平静的水面，“抛开表象。罗斯柴尔德为钱，萨义德为权，伊万诺夫为混乱中的掠夺。霍华德……他图什么？维持‘圆桌会’那点虚伪的体面？”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艾伦，“这不足以支撑他成为‘V’。深挖。把他剥开，从里到外，从他祖父那辈开始挖！我要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养着这只‘希望之手’！钱从哪儿来？最终流向哪里？他每一次‘和平斡旋’的背后，谁在受益？哪场冲突因他的‘调停’而延长了痛苦？查！把他基金会每一分钱的去向，给我查个底掉！”
艾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被陆凛话语里那股森然的寒意激得背脊发凉。“是，先生！我们立刻调整优先级，深挖霍华德家族及其基金会的所有关联交易、隐秘注资方和最终受益人网络！”
陆凛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聚焦在四张巨大的面孔上，如同猎鹰在评估爪下猎物的价值与威胁。房间里只剩下艾伦快速下达指令的低沉声音，以及情报人员敲击键盘汇成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沙沙声。
沈微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从霍华德那张悲悯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第一秒起，她的目光就像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不是因为那虚假的慈祥，也不是因为艾伦口中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是那枚袖扣。
深沉的、近乎墨蓝的宝石，被古典的黄金爪托固定着，镶嵌在老人挺括的灰色西装袖口。光线扫过宝石深邃的切面，折射出一抹幽冷、内敛却又无比刺目的蓝光。
这光芒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沈微记忆最深处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废墟！
“微微，你看，妈妈的新胸针漂亮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强装的欢欣。那是惨案发生前不久，母亲穿着一件半旧的米色开衫，站在夕阳斜照的客厅里，微微侧身向她展示胸前。一枚镶着碎钻的蓝宝石鸢尾花胸针，在柔和的暖光下熠熠生辉。那蓝色，也是这般深邃，这般…幽冷。
“妈妈，真好看！像星星一样！” 年幼的沈微拍着手，眼中满是纯粹的喜悦。母亲弯下腰，亲昵地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宝石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到沈微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个短暂的、微凉的印记。母亲身上淡淡的馨香和那抹幽蓝的光芒，成了那个黄昏最温暖的画面。
然而下一秒，记忆的画面骤然撕裂！刺鼻的浓烟，灼人的热浪，凄厉绝望的尖叫！父亲将她死死塞进狭窄黑暗的壁橱缝隙，用身体堵住柜门，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滴落在她脸上，滚烫粘稠。“别出声…等警察…找妹妹…” 黑暗吞噬了父亲最后的声音。在壁橱缝隙透出的、地狱般的摇曳火光中，她看到母亲倒伏在碎裂的茶几旁，那枚蓝色的鸢尾花胸针被粗暴地扯落，滚落在血泊里，晶莹的碎钻被粘稠的暗红覆盖，失去了所有光芒，只剩下中间那颗主石，依旧反射着火焰的狰狞，幽幽地、冷冷地瞪视着她，像一个诅咒，一个无声的控诉！
“呃…！”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着脑髓。沈微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煞白如纸。眼前霍华德那张悲悯的脸和记忆中血泊里冰冷幽蓝的宝石瞬间重叠、扭曲、变形！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眩晕感和恶心。
“沈微！” 陆凛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乱的感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滚烫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来坚实的力量。他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按下了她座椅扶手上的一个隐蔽按钮，一个微型医疗包无声地从旁边滑出。
“我…没事…” 沈微急促地喘息着，努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嘶哑得厉害。她抗拒着陆凛试图让她靠向他的动作，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死死钉在霍华德袖口那枚蓝宝石袖扣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蓝…宝石…那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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