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马仙:九幽山海卷》腊月十七,子时刚过。 白山镇的老金沟山道上飘着蓝幽幽的雪霰子,林九渊蹲在王家祖宅的飞檐下,盯着供桌上那碗倒头饭。掺了黑狗血的糯米饭本该在子时前结成冰坨,此刻却诡异地冒着热气,米粒间渗出细密的血珠,在雪地里洇出一串暗红色的脚印。"林师傅,这棺......还能抬吗?" 镇长王金山裹着貂皮领子凑过来,金丝眼镜上蒙着一层白霜。他身后那口百年冰棺正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幽蓝的棺身上蜿蜒着蚯蚓般的血线,像是有人从里面用指甲蘸着血画画。林九渊没答话,拇指摩挲着腰间那串乾隆通宝。七天前他亲手把王老太爷的尸身放进这口祖传冰棺,老人寿衣下还结着霜花。此刻棺盖上的冰棱却融成了水,顺着棺头雕刻的睚眦兽嘴往下滴,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属鸡属狗的都退到二进院。"他抓起一把朱砂撒进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开一串鬼哭似的响动,"孝子贤孙把嘴闭严实了,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睁眼。"话音未落,供桌上的青瓷碗突然炸裂。 掺着黑狗血的糯米饭粒弹到半空,凝成颗颗血珠子。林九渊后颈寒毛倒竖,耳边响起细碎的"咯吱"声,像是有人在啃冻硬的冰糖葫芦——那是黄皮子磨牙的动静。八名抬棺的汉子齐刷刷后退,有个穿羊皮袄的膝盖一软跪在雪地里。王金山一把攥住林九渊的袖口,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加钱!我加三成香火钱!" "现在不是钱的事。" 林九渊甩开他的手,食指在桃木剑刃上一抹。血珠滴在棺头黄符上的刹那,整口冰棺突然发出"咯咯"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翻了个身。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啼哭。 山道两侧的引魂灯同时熄灭,风雪中亮起三对绿莹莹的眼珠子。三只通体雪白的黄皮子从老槐树后转出来,前爪捧着纸钱,后腿像人一样踱着方步,喉咙里挤出婴儿夜啼般的呜咽。"白毛拦路......"林九渊心头一沉。出马弟子最忌讳白毛黄仙问丧,这是要讨命债的凶兆。 冰棺突然剧烈震颤,棺缝里渗出的血水在雪地上画出扭曲的符咒。林九渊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轰"的一声,三寸厚的柏木棺盖冲天而起。 鹅毛大雪被气浪掀得倒卷上天,月光泼进棺材的瞬间,人群里炸开惨叫。本该冻成冰坨的王老太爷正缓缓坐起身,青紫面皮泛着活人才有的红晕。更骇人的是那双眼——瞳孔细长如蛇,泛着金灿灿的凶光。"诈、诈尸啦!" 抬棺匠们扔下龙杠就要跑,却发现双脚陷在雪地里动弹不得。林九渊这才看清,方圆十丈的积雪不知何时被摆成了八卦阵,每处阵眼都插着根沾血的鸡骨头,三只白毛黄皮子正蹲在坎位上磨牙。王老太爷突然咧嘴笑了。 他枯树皮似的手扯开寿衣前襟,露出胸口碗口大的血窟窿。腐肉里嵌着块墨玉雕的牌子,九颗鬼头绕着中央的独目图腾,眼眶里还粘着碎肉渣。林九渊如遭雷击。 那独目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每次动用阴阳眼后,掌心都会浮现同样的血痕。三年前师父咽气前死死掐着他的手腕,说这是九幽镇龙桩的"锁龙印",戊戌年七月初七......"时辰到了......"王老太爷开口竟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冰棺里的血水突然沸腾如岩浆,"镇龙钉要断了......嗷——!" 三只白毛黄皮子突然炸成血雾,漫天纸钱化作燃烧的蝴蝶扑向人群。林九渊刚要结金刚印,后脑突然挨了记闷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王金山扭曲的脸,貂皮大衣下闪过一截刻满梵文的金刚杵。---**风雪夜埋着三更鼓,老金沟醒了不该醒的东西**。 当林九渊在血腥味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反绑在王家祠堂的梁柱上。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供桌中央的墨玉牌上,九颗鬼头的独目正缓缓渗出黑血。祠堂地砖下传来指甲挠木板的声音,那节奏分明是萨满神调里的《请仙鼓》。"对不住啊林师傅。" 王金山的身影从幔帐后转出来,金丝眼镜泛着冷光。他手里攥着那截金刚杵,杵尖沾着黄褐色的脑浆:"您要不碰那口棺材,本可以活到开春的。"林九渊眯起眼睛。镇长貂皮大衣的褶皱里,隐约露出半截刺青——那是渤海国巫祝典籍里记载的"饲鬼纹",只有世代守陵人才会纹这种阴司图。"三年前你师父挖出镇龙钉的时候,我就该送他上路的。"王金山用金刚杵挑起墨玉牌,独目图腾突然转动起来,"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出马弟子吗?因为你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三阴肉',最适合当镇龙桩的祭品......"祠堂地砖轰然炸裂,九具缠着水藻的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锁着碗口粗的铁链,每根链子都拴着个戴傩面的活人,他们的天灵盖被掀开,脑壳里插着燃烧的犀角蜡烛。"戊戌年七月初七,地龙翻身。"王金山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瞳孔缩成两道竖线,"该用你的血,喂饱这些守了三百年的'桩奴'了......"林九渊猛地挣断绳索,掌心血痕爆出刺目红光。供桌上的墨玉牌突然飞入他手中,九颗鬼头同时睁开第三只眼。祠堂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远处长白山峰顶的积雪开始沸腾,仿佛有万丈长的黑影在山脉下翻身。**第一根镇龙钉,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