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途、兵器、功法、灵药、符文——看似宏伟无边,实则皆属“法则内循”。
而他,是“源始之环”所构,是一缕本不该存在于此界的逆痕。
他的存在,本身就破坏了这套体系的封闭性。
—
秦雨在灶前煮粥,回头见秦宁发呆,以为他无聊,便扯些旧事说给他听:
“咱这山脚下有三村,西边的罗家沟以前出过个灵根少年,十岁便被玄羽宗带走了……听说那宗门在百里之外,弟子个个会飞,吃丹如米……”
“也不知那孩子过得好不好。唉,可惜我不识字,修不了什么法门。要不,哪怕能给你弄一本炼骨功,也好叫你有自保之能。”
秦宁听着,微微颔首。
他不知“飞”是什么概念,不知“灵根”为何被抢夺。但他记得秦雨的语气——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叫作“惦记”。
他低头,右手轻抚灰环。
灰环无声,微微一热,如回应般向他识海投下四字——
“非我道途。”
天色将暮,屋檐下的藤影摇曳。
秦雨将最后一块柴火放入灶中,抹了把额角的汗,端起一碗粗粥,轻轻放在秦宁面前的木几上。
“还热着,慢点喝。”她说得随意,却细心到连木勺的方向都摆好。
少年静静地望着那一碗粥,许久未动。
秦雨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针线,嘴角带笑,自顾自说着些往事,嗓音微哑却温柔。
“你小时候肯定也不爱说话,我家小郎也这样。以前他睡觉老爱抓我手指头,跟你一个样……”
她忽然顿住,低头缝补的手抖了一下,针尖刺破了手指,渗出一点血珠。
她轻声咒了一句,低头吮住。
秦宁目光微动,忽然抬手,取出一块从不离身的灰布,轻轻包住她的手指。
他第一次做出如此动作。
秦雨愣住了,看着少年那双依旧清冷却隐约泛暖的眼,笑意一点点溢出眼角。
“宁儿……你终于开窍了。”
少年低下头,不知那是什么感觉。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温热地苏醒。他记得自己是“被造之人”,没有来处,也无归属。
可这七日来,有人为他缝衣,为他熬粥,为他洗脸、换水、铺被,哪怕他不说话,也从未嫌弃过他。
没有因他异样的气息而远离,也没有因他沉默冷淡而厌恶。
她只是日日唤他起床,唠唠叨叨,像对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看着那只粗糙却温热的手,喉头忽地发涩。
良久,他抬眸看向秦雨,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你……是我娘亲吗?”
秦雨怔住。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强忍着不落泪,笑着说:
“傻孩子,我若不是你亲娘,谁肯养你这不说话的闷葫芦?”
秦宁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
“娘……我记住了。”
—
那一夜,风从山岭远处吹来,吹过破屋柴门,吹过少年心中那道空无的荒原。
而他终于在这世间,为“自己”赋下了第一个不可动摇的归属:
秦宁,秦雨之子。
不论他是神、是祸、是湮痕本身,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孩子。
——有娘的孩子。
他望向屋外。
此时正值夕照初照,万山如血,远处苍云缥缈,天地沉静。
而在这片寂静之下,一枚看不见的灰印,正在缓缓苏醒。
它未曾被任何典籍记载,却即将以“人”的形态,重新撕开这个世界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