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区的环境更为恶劣。墨绿色的毒瘴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得如同液体,视线严重受阻。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厚厚一层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肉、碎骨和粘稠的黑色尸泥,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和剧毒气息,足以让练气中期以下的修士迅速毙命。只有零星几座用巨大兽骨和某种抗腐蚀的黑石搭建的、风格粗犷狰狞的建筑,如同巨兽的巢穴,分散在尸泥沼泽之中。
其中一座最大的骨堡内。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熏香也掩盖不住的腐臭和一种奇异的药味。三个身影围坐在一张由巨大脊椎骨打磨成的桌子旁。
上首是个干瘦如同骷髅的老者,眼眶深陷,皮肤蜡黄,穿着件油腻腻的黑色袍子,正是当年与历锋对峙过的杜老鬼(练气八层)。他手中把玩着一颗不断渗出黑色粘液的腐烂心脏,眼神阴晴不定。
左侧是个身材臃肿、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老妪(钱婆,练气八层巅峰),她面前摆着一碗猩红粘稠、还在微微蠕动的“血羹”,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怨气。
右侧则是个满脸横肉、从额头到下巴有一道巨大蜈蚣状疤痕的光头壮汉(疤爷,练气九层),他正抱着一坛散发着浓烈尸臭的“酒”,大口灌着。
“…燕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邪乎了。” 杜老鬼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铺天盖地的行尸,能打能抗的怪物,还有…看不见摸不着、专抽人魂魄的厉鬼!连清元剑宗和灵木门的弟子都折了不少!”
“哼,清元剑宗?一群眼高于顶的废物!” 疤爷重重放下酒坛,瓮声瓮气,“死光了才好!省得老惦记我们这点家当!老子只关心,这尸瘟…会不会蔓延到我们这儿来?老子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基业…”
钱婆用一根镶嵌着人牙的骨勺搅动着血羹,声音尖细:“蔓延?怕什么!我们这血瘴谷,本身就是个大坟场!尸气比外面浓十倍!那些行尸来了,说不定觉得回了老家呢!” 她话虽如此,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杜老鬼放下那颗腐烂心脏,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骨桌,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我担心的…不是行尸。是那些传言…那个穿黑甲、能指挥尸潮的…僵尸。”
骨堡内的气氛骤然一凝。
疤爷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你是说…当年那个…叫历锋的小崽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 杜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当年他练气七层,就敢威胁要毁了外围,甚至要‘带走’我们核心区的一些‘产业’…那股子狠劲和僵尸的毒,我印象深刻。他走的时候,可是说要‘去别处找食儿’…这尸灾,太像他的手笔了!”
钱婆搅动血羹的手停了下来,尖声道:“不可能!这才多久?他当年练气七层,就算走了狗屎运,顶天了也就练气八层!搞出这么大阵仗?清元剑宗的筑基长老都出动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筑基?” 杜老鬼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筑基长老去了,尸灾停了吗?望泽城还不是没了?听说那凌岳长老像疯狗一样在尸潮里乱砍,连那僵尸的影子都没摸到!”
疤爷烦躁地抓了抓光头:“妈的!管他是谁!真敢来我们血瘴谷撒野,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酒壶!当年是忌惮他那身尸毒污染老子的‘醉尸潭’,真以为老子怕他?”
就在这时,骨堡那扇由巨大肋骨拼成的沉重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波动。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浓郁尸煞和更深沉怨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骨堡内浑浊的空气。劣质的熏香被彻底压灭,钱婆碗里的血羹停止了蠕动,疤爷酒坛里的尸臭仿佛都被冻结。
杜老鬼猛地抬头,深陷的眼眶死死盯向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静静矗立。
覆盖全身的深渊纯黑骨甲,在昏暗中吞噬着本就微弱的光线,如同通往冥府的入口。骨甲上流淌着更加深邃复杂的尸纹,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纯黑无光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倒映着骨堡内三个如临大敌的老怪物。
没有言语。
但那无声的威压,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尸煞与鬼狱怨念,以及那远超当年练气七层的、如同深渊本身降临的恐怖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他!那个煞星!那个掀起燕国尸灾的…深渊僵尸!
钱婆手中的骨勺“当啷”掉在桌上,脸上的脂粉簌簌落下。疤爷脸上的横肉僵硬,握着酒坛的手青筋暴起。杜老鬼蜡黄的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深陷的眼窝里,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当年那个需要靠威胁、靠尸毒同归于尽来谈判的练气七层僵尸…如今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他们这三个在血瘴谷作威作福多年的老怪物,感到了窒息般的…碾压感!
练气九层?不!这气息…远比普通的练气九层更加冰冷、沉重、邪异!仿佛他体内蕴藏着一座万鬼哀嚎的地狱!
骨堡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毒瘴从门缝渗入的丝丝声,以及…三个老怪物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