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后厨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绵密的红豆沙在沸水中翻涌,甜香混着蒸腾的水汽漫过游廊,把垂花门的青苔都熏得黏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入,在青石板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与铜锅反射的暖光交织,将整个厨房烘得像块刚出炉的甜糕。苏桃蹲在灶台边,麻布袋被灶膛的火烤得发烫,袋口垂落的铜板串时不时磕在青砖上,和着木勺刮过铜盆的沙沙声,像极了现代老家楼下早餐摊的热闹晨曲。糖糕穿着番茄炒蛋配色的爬爬服,坐在特制的高脚木椅上,小胖手抓着枣木勺柄敲得碗沿叮当响,口水顺着下巴滴进豆沙碗里,搅出一圈圈涟漪,倒像是在给这锅甜香打拍子。
"我的小祖宗,"苏桃抽空抹了把额角的汗,木勺刚碰到女儿嘴边就被她肉乎乎的小嘴咬住,乳牙硌得木柄发出"咯吱"声,"再敲下去这碗该去魏老头那儿客串铜锣了——他那破包子铺正好缺个吆喝的响器。"麻布袋里的铜板被灶台烤得发烫,她往腰间紧了紧系带,铜扣硌得小腹生疼,忽然听见前院传来春桃惊乍的喊声,手一抖,木勺"哐当"掉进了铜盆。
"夫人!前院来了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说自己是永宁侯府继夫人!"春桃撩着油渍斑斑的门帘冲进来,鬓角碎发黏着汗珠,说话时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您不是说王氏在城郊家庙吃斋吗?该不会是......"话没说完就被苏桃一个眼刀堵了回去——只见她用下巴指了指糖糕,小丫头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她们,胖脸上写满好奇。
铜盆里的红豆沙溅在糖糕围兜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小丫头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下一秒就瘪起嘴要哭,粉嫩的脸颊涨得通红。苏桃连忙把她抱起来晃了晃,麻布袋里滚出两颗铜板,骨碌碌地停在王氏脚边——那老虔婆不知何时已扒着门框往厨房瞅,青布褂子磨出的毛边在蒸汽里忽隐忽现,像是枯树枝上挂着的破棉絮。她松垮的发髻像团被野狗踩过的乱草,唯一一支木簪斜插在鬓角,簪头的琉璃珠早掉了,只剩根光秃秃的竹棍,倒像是坟头歪了的招魂幡。
"苏桃!你个小贱人害得我好苦——"王氏的尖嗓子划破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惊得梁上筑巢的燕子扑棱棱飞走,巢里的雏鸟吓得唧唧乱叫。糖糕往苏桃怀里缩了缩,小胖手却精准地攥住王氏袖口——那里有道青紫胎记,形状像只歪歪扭扭的小老鼠,正是三年前诬陷苏桃时被她挠出来的疤。小丫头张口就咬,乳牙虽钝,却咬得老虔婆甩着胳膊跳脚,袖口的破布被扯得更开:"反了!侯府嫡女纵容稚子行凶!成何体统!"
"抓贼啊!"苏桃突然扯开嗓子喊,麻布袋"哗啦"一声甩出画板,木屑末子扑了王氏一鼻子,"老姐姐摆好姿势!我给您画张《毒妇赠点图》,保证比魏老头的包子铺还火——您瞧这黑黢黢的糕点配蚂蚁,多有行为艺术感!拿去西市摆摊,能骗十个铜板!"画板怼到王氏鼻尖时,她后腰撞上了旁边的蒸笼架,摞得半人高的蒸笼晃了晃,滚烫的馒头骨碌碌滚到脚边,烫得她跳起脚骂街,鞋帮子都跑掉了一只:"小贱人!我带了魏丞相的妹妹魏氏女,定要你......"
"定要我给你们颁'年度最蠢反派奖'?"萧策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他手里拎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糖霜在日光下泛着水光,像是串起了一整串小月亮。王氏看见他腰间蟒纹玉带,腿肚子一软就跪坐在地,身后的魏氏女更是"噗通"磕头,旧银簪子磕在青砖上的声响,竟和糖糕敲碗沿的节奏对上了,叮当作响,倒像是在伴奏。
糖糕早把糖葫芦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花栗鼠,糖霜沾得鼻尖都是。苏桃蹭到萧策身边,麻布袋里滚出颗炒花生,掉在萧策靴面上:"王爷你看,这俩活宝说要给我送终呢。"话音未落就见王氏连滚带爬想跑,裙摆却被刚学会走路的糖糕揪住了。小丫头摇摇晃晃扯着破布,奶声奶气喊"坏奶奶打",气得老虔婆扬起手就要打,却"啪"地一声被太后的拐杖敲在手腕上。
"谁敢动我孙女儿?"太后拄着龙头拐杖转出来,佛珠在袖口晃得叮当作响,每颗珠子都透着温润的光,"哀家的宝贝刚啃完糖葫芦,正愁没地方练牙呢!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正好给她当磨牙棒!"魏氏女吓得把脸埋进砖缝,声音闷在地下,带着哭腔:"是王氏逼我的!她说苏莉在杂耍班子被打断了腿,要给她报仇......"
"苏莉?"苏桃眼睛一亮,麻布袋里翻出炭笔就往画板上戳,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是不是那个接飞刀时摔进粪坑的庶妹?她要是敢来,我就画她'空中飞屎'的名场面,保准全京城茶馆都拿这当说书底本!连瞎子都得拄着拐来听!"这话音刚落,王氏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像摊烂泥。太后用拐杖戳了戳她的背,嫌弃道:"没出息的东西,哀家还没拿出给糖糕缝的'熊孩子套餐'呢——那可是缝着一百个响炮的布偶,一扯就能炸响,专治各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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