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王朝的七月初七,毒辣的日头炙烤着京城,把永宁侯府的朱漆大门晒得仿佛能滴下油来。门环上雕刻的铜狮子浮雕被烤得烫手,连趴在上面的蚂蚁都烫得直打转。苏桃牵着糖糕站在门前,麻布袋沉甸甸地坠在腰间,里头的铜板撞着一本线装账本叮咚作响,惊得看门的老王头手一抖,烟袋锅子"啪嗒"掉在地上,差点把门牙磕在青石板门栓上:"王、王妃?您这是......"
"讨债!"苏桃把糖糕往老王头怀里一塞,麻布袋"砰"地摔在地上,封口的红绳崩开,哗啦啦滚出半袋铜板,在烈日下泛着贼亮的光,晃得老王头直眯眼,"去叫你家老爷出来,欠我的零花钱该连本带利还了!"
糖糕立刻攥紧肉乎乎的小拳头,穿着苏桃新做的"小财迷"肚兜——上面用金线绣着串铜板,每走一步都晃得叮当作响——奶声奶气地喊:"还钱!买糖糕!买西市最大的那种!"她仰着肉嘟嘟的小脸,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差点滴在老王头的布鞋上。
正厅里的"惊弓之鸟"
正厅内,永宁侯苏宏刚用象牙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听见门外动静,手一抖,筷子"啪嗒"掉进白瓷碗里,肉汤溅在他簇新的湖蓝色锦袍上,烫得他龇牙咧嘴。王氏慢条斯理地用银簪剔着牙,眼角扫着丈夫瞬间发白的脸,绢子在手中绞出褶皱:"老爷,定是那丫头又来胡闹,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软,惯坏了她。"
苏莉捧着青花茶碗冷笑,精心描画的指甲在釉面上划出细响:"嫡姐都嫁入镇北王府了,还回来讨钱,真是作精本色不改。"她话音未落,正厅的雕花槅门就被"砰"地一脚踹开,苏桃拽着糖糕闯进来,麻布袋往八仙桌上一倒,哗啦啦的铜板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砸在满桌的菜肴里。
"爹,"苏桃用脚尖把滚到脚边的铜板踢回桌上,指节敲了敲账本封面——那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欠账明细"四个大字,"女儿今日来,是算利息的。"
永宁侯"嗖"地一下躲到王氏身后,锦袍下摆扫翻了桌上的酱菜碟,腌黄瓜滚了一地:"桃、桃丫头,你如今是王府夫人,母仪天下......不,母仪王府,怎好再跟为父......"
"嫁出去的女儿也是女儿!"苏桃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一枚铜板蹦起来,不偏不倚砸中苏莉的额头,疼得她"哎哟"一声,茶碗差点脱手,"您可还记得,小时候说我考中女红第一就给五两银子?我连着拿了三次魁首,王氏却说'女儿家读什么书',那十五两呢?还有十岁那年我想买糖葫芦,您说'下次一定',这都过去八年了!按年利率百分之二十算,利滚利一共三百两!"
王氏尖声打断,绢子几乎被绞断:"胡说八道!哪有女儿跟亲爹算利息的道理!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道理?"苏桃从麻布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布面小本本,封皮上用金线绣着"欠账大全",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她自己缝的,"这里头记着您克扣我月例的账呢。上周我去慈云庵上香,可瞧见您偷偷往墙缝里塞了十两银票——是不是该'父债女偿'?"
永宁侯的脸霎时白过桌布,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声音都在打颤:"桃丫头,有话咱们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不,动账本本......"
"小祖宗"上阵
"不好好说!"苏桃一把将糖糕塞进永宁侯怀里,小丫头立刻张开没几颗牙的嘴,咬住永宁侯的锦袍袖子就不松口,口水顺着锦袍洇出一大片湿痕,"糖糕,找外公要零花钱!"
"钱!买糖糕!"糖糕含糊不清地喊,小胖手还不忘拍打永宁侯的肚子,震得他直打嗝。永宁侯被她咬得直跳脚,又不敢用力推开,只能哭丧着脸往桌子底下躲,锦袍下摆被糖糕拽得直晃:"哎哟我的小祖宗!快松口!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苏莉气得跺脚,头上的珠花掉在地上,摔碎了一颗东珠:"爹!您别被她吓住了!她就是仗着镇北王撑腰,才这么无法无天!"
"啪!"苏桃把账本狠狠拍在桌上,惊得油灯芯子都颤了颤,灯油差点洒出来,"这是您欠我的'精神损失费'!每次被王氏诬陷,我不得喝碗糖水补补?还有去年被苏莉推下水那次,上个月被她偷换脂粉那次,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桃的手直晃,头上的金钗都歪了:"你......你这是血口喷人!空口白牙,谁信你的!"
"是不是血口,问问您枕头下那本记着私房钱的账本就知道了。"苏桃晃了晃麻布袋,铜板声像催命符似的响,"再不给钱,我可就要去西市的说书摊子,雇十个说书先生,轮流讲讲永宁侯躲在桌子底下,连亲女儿都不敢见的趣事了!"
正厅外,丫鬟仆妇们挤在廊下偷听,有的捂着嘴憋笑,有的肩膀抖得像筛糠,连管家都忍不住背过身去,生怕笑出声来。永宁侯从桌子底下探出头,看见苏桃真的掏出笔墨纸砚,准备写"寻人启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的紫檀木钱箱前:"我给!这就给!祖宗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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