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三足香炉里腾起的龙涎香雾,如游蛇般在慈宁宫雕花窗棂透进的晨光中蜿蜒。老檀木家具的沉香气混着珠翠环佩的冷光,勾得檐角铜铃懒洋洋晃出细碎声响。太后端坐在九狮紫檀主位上,凤冠上九颗鸽卵大的东珠随着她敲击龙头拐杖的动作轻颤,红宝镶嵌的杖首每砸在金砖地面一次,便发出「咚—咚—」的闷响,惊得梁上筑巢的燕子扑棱棱掠过琉璃瓦。
「春桃,把哀家那叠『相亲礼单』呈上来。」太后用镶着翡翠的护甲片敲了敲身侧嵌玉小几,护甲片边缘的缠枝莲纹刮过桌面,惊落一粒未及收拾的珍珠流苏。春桃跪行半步,展开的锦缎礼单在晨光下泛着金线光泽——「黄金百两」「和田玉如意三支」「云锦百匹」列在首行,末尾「翡翠摆件十对」「南珠凤钗两副」的字迹被朱砂描得通红,比当年萧策娶亲时的聘礼足足多出三倍。
「太后,您这礼单……」春桃咽了口唾沫,指尖掐进锦缎边缘,「比王爷大婚时的排场还阔绰三分。」
「放肆!」太后斜睨她一眼,护甲片险些刮破礼单上「翡翠摆件」的烫金题字,「糖糕是哀家从襁褓里疼到大的心头肉,她的娃娃亲岂能像寻常人家那般马虎?」老夫人突然压低声音,凤冠流苏扫过春桃额头,「再说了,这不是变着法儿刺激苏桃那丫头吗?让她瞧瞧,再拖着不嫁,连孙女都要被人定走咯!」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炸开糖糕的尖叫:「大黄!别咬哀家的蝴蝶结!」紧接着是苏桃无奈的呼喊和萧策压抑的咳嗽声,一行人跌跌撞撞闯进门时,大黄狗正扯着糖糕的石榴红裙摆往太后脚边扑,狗爪子在凤袍下摆踩出三五个泥印子,吓得老夫人「哎哟」一声往椅背缩,珍珠流苏扫过香炉,惊得龙涎香雾乱颤。
「哎哟我的小祖宗!」太后慌忙抬起腿,却被狗爪子勾住了凤袍金线,眼睁睁看着大黄狗吐着舌头往她裙边蹭,毛爪子上还沾着御花园的春泥,「快把这畜生拉开!哀家给你寻了个顶顶好的夫婿!」
糖糕从苏桃怀里探出沾着芝麻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太后发颤的凤冠:「皇奶奶又要抢糖糕藏在枕头下的桂花糕吗?前儿个您还顺走了半块呢!」
苏桃将女儿放下,趁机给萧策使了个眼色。他正费力拽着大黄狗的项圈,玄色锦袍袖口被狗爪子抓出三道白印,语气无奈:「母妃,您这是……」
太后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裙摆上的泥点,突然拔高声音:「哀家给糖糕看中了一门好亲事!丞相家的小孙子,名叫李狗蛋,年方五岁,那叫一个聪慧——」
「李狗蛋?」苏桃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引得殿内宫女们纷纷低头捏着帕子憋笑,「这名字取得倒是……接地气,跟咱府里喂的大黄有异曲同工之妙。」
「咳咳!」太后瞪她一眼,朝殿门努了努嘴。刚跨进门槛的丞相一个趔趄,怀里抱着的小孙子李狗蛋正梳着冲天辫,穿一身簇新的石青团花小马褂,闻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苏桃,小胖手还攥着半块咬了一口的糖糕,糖渣簌簌落在锦袍上。太后扬了扬下巴:「狗蛋这孩子,前儿个刚能背完《三字经》!哪像某些……」她瞥了眼正在啃自己镶珠鞋跟的大黄狗,话头陡然顿住——那狗正甩着尾巴,把她裙摆上的珍珠流苏当玩具扯。
就在这时,糖糕突然挣脱苏桃的手,扑到大黄狗身边,抱着狗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奶声奶气的宣布震得满殿寂静:「糖糕不嫁李狗蛋!糖糕要嫁给大黄!」
丞相手里的拂尘「啪嗒」落地,李狗蛋呆呆地看着抱着狗亲嘴的糖糕,小眉头慢慢皱成一团,下唇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大黄狗被亲得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嘴里还叼着块肉骨头,「噗通」吐在糖糕脚边,尾巴摇得像把破蒲扇,狗毛上还沾着今早偷啃的桂花糕碎屑。
「糖糕别胡闹!」萧策弯腰想抱女儿,却被她灵活躲开,小丫头指着李狗蛋,小脸上满是严肃:「狗蛋上个月在御花园抢糖糕的糖葫芦!大黄不会抢!大黄还会给糖糕叼肉骨头!昨儿个还帮我赶跑了啄米的鸡!」她说着,捡起地上的骨头塞回狗嘴里,大黄狗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把骨头啃得咔咔响,碎屑溅在糖糕的绣花鞋上。
李狗蛋终于哇地哭出来,小胖手揪着丞相的衣襟,鼻涕泡都哭出来了:「爷爷!她、她骂我是狗!还说要嫁给狗!」
丞相老脸涨成猪肝色,慌忙抱起孙子,朝太后作揖时胡子都在抖:「太后,小孙儿不懂事,老臣这就带他回府严加管教……」
「说得对!」苏桃突然拍手,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走,「大黄多好啊,会摇尾巴哄人,还会保护糖糕!哪像某些人,名字里带『狗』,行为也跟抢食的小狗似的!上次在御花园,我亲眼见他把糖糕的风车抢走当玩具!」
「苏桃!」萧策无奈地看着妻子,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偷偷用靴尖把大黄狗往自己身后踢了踢。太后气得拐杖敲得金砖直响,东珠流苏晃得人眼花:「反了反了!哀家不管,这门亲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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