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那带着哭腔的“坏人”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荡,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沈默的心脏,又随着晚风消散。他僵硬地靠在门框上,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堆焦黑的、风一吹就散成齑粉的红薯残渣上。
不是幻觉。不是错觉。
扳指在复苏。以一种比他预想中更加贪婪、更加诡异的方式。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吸收接触带来的微末能量,它开始主动地、隔着空气,攫取带有生命热量的东西!阿旺递过来的红薯,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成了它苏醒后的第一口“甜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默。他猛地缩回那只戴着扳指的左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而是一条盘踞在腕上的毒蛇。他踉跄着退进老屋,反手死死关上门,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臂深处传来的阵阵酸麻刺痛。
老屋的黑暗和死寂,此刻比外面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他不敢点灯。害怕那微弱的火光,也会成为扳指觊觎的目标。他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回到祖父房间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蜷缩在角落里,将那条变得陌生而恐怖的左臂紧紧压在身下,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去压制它。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听到心脏狂跳的鼓点,听到老屋木结构在夜风里发出的细微呻吟。而左臂深处,那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酸麻感和刺痛,则像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折磨着他的神经。
扳指死寂着。灰扑扑的,毫无光泽。但沈默知道,它只是蛰伏。它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刚刚尝到了一点开胃小菜,正饥渴地等待着下一顿正餐。下一次,它会攫取什么?靠近他的活物?还是……他本身?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守玉人,饲器也……”青铜匣内冰冷的铭文如同魔咒,在黑暗中反复回响。饲器……他成了喂养这枚邪异扳指的容器?祠堂里最后的景象——玉圭碎裂,深灰光芒吞噬手臂——难道就是完成“饲”的仪式?
一夜无眠。恐惧和寒冷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汲取着他残存的热量。天色微明时,他才在极度的疲惫中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
再次醒来,是被一种强烈的、难以忍受的干渴和饥饿唤醒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胃袋空瘪得发疼,一阵阵抽搐。身体的虚弱感比昨天更加沉重,眼前阵阵发黑。
必须吃东西,必须喝水。否则不用等扳指发难,他自己就会先垮掉。
他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堂屋。角落里那袋廉价挂面还在,水缸里还有半缸浑浊的井水。他不敢生火,只能把挂面掰碎了,用冰冷的井水泡着,硬生生地吞咽下去。粗糙的面块刮着食道,冰水灌进胃里,带来一阵绞痛。
他坐在冰冷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荒草丛生。阳光惨白,毫无温度。身体里的热量似乎在飞快地流失,左臂的麻木和沉重感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青灰色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更加深沉的……死气?
不行!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几天!他必须找到办法!必须了解这枚扳指的真相!祖父…祖父一定知道什么!那本垫桌脚的家谱!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沈默残存的求生欲。他猛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冲回堂屋,扑到那张落满灰尘的八仙桌前。
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有一次他调皮,撞歪了桌子,祖父扶正时,他曾瞥见桌腿下面垫着一本很厚、很破旧的线装书!当时祖父只是淡淡地说:“老黄历了,垫垫桌脚。”
沈默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费力地抓住沉重的桌沿,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将八仙桌向后拖拽。桌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桌子被拖开一尺多宽的距离。桌腿下方,厚厚的灰尘里,果然躺着一本极其破旧的线装书!
书页是粗糙的土黄色草纸,边缘已经磨损得如同狗啃,封面早已不翼而飞,露出里面同样残破不堪的内页。整本书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烂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沈默的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地蹲下,用右手拂去书上的积尘,屏住呼吸,颤抖着将这本残破的家谱捧了起来。
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不敢用力,极其缓慢地翻开第一页。
劣质的墨汁早已褪色、晕染,字迹模糊不清,如同被雨水浸泡过。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断续的词句:“…沈氏…源流…祖训…玉灵通幽…非血不苏…镇…守…邪秽…慎之…慎之…”
“玉灵通幽…非血不苏…镇…守…”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与祠堂青铜匣上的“以血饲玉,万邪辟易”,与祖父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血是钥匙”,瞬间串联起来!
这枚扳指,果然与“玉灵”有关!而“血”,是唤醒它、驱动它的关键!“镇守邪秽”…这就是它的使命?或者说,是沈家“守玉人”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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