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会议室的遮光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十二盏冷白筒灯将椭圆桌照得透亮。
江砚寒的指节抵着桌面,指腹压出青白的痕——这是他惯常的克制姿态。
"三十分钟前,技术部恢复了云栖会所被黑的监控。"他推过平板,屏幕里跳动着模糊的画面,"K的助理进了2037房间,再没出来。"
林知暖凑近看,喉间发紧。
画面里穿墨绿西装的男人抬手看表,那只百达翡丽金表在监控里泛着冷光——和她在K先生办公室见过的那只,是同款。
"对方已经察觉我们在收网。"李经理捏着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圈,笔尖戳得纸面沙沙响,"助理失踪是警告,接下来会有更狠的招。"
江砚寒突然抓起桌上的优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是他昨夜熬到三点整理的电子卷宗,里面装着K先生操控"星轨计划"挪用科研经费的银行流水、伪造的实验数据,还有林知暖偷录的那段足以定罪的录音。
"提前启动破局行动。"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媒体、纪委、司法机关,三管齐下。"
林知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录音设备。
那东西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她想起昨夜在茶水间,K先生捏着她的手腕冷笑:"你妈当年的实验数据,我这儿也有备份。"
"我跟你一起。"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雾,"每条信息我都核对过七遍,绝对准确。"
江砚寒的目光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按——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安抚暗号。
"李经理负责媒体。"他收回手,重新扣好袖扣,"联系《商鉴》的陈主编,她要的独家,现在给。"
李经理的手机几乎是立刻响起来。
她接起电话时,指尖快速敲了敲桌面——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陈编,资料我发你邮箱了。"她侧过身,背对着椭圆桌,"对,涉及市政工程招标黑幕。"停顿两秒,她突然笑了,"您问我怕不怕?
江总都敢把十年前实验室纵火案的关联证据一起递上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会议室的空气里浮动着咖啡的焦苦。
林知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字是血红色的:"再查下去,你妈坟头的草该换新了。"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秒,突然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江砚寒的目光扫过来,她冲他扯出个笑,指节却攥得发白。
"去纪委的车在楼下等。"秘书小周敲门进来,手里捧着江砚寒的西装外套,"陈局长说给您留了半小时陈述时间。"
江砚寒接过外套时,注意到林知暖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弯腰捡起,屏幕上的短信刺得他瞳孔收缩。
"谁发的?"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林知暖伸手要抢,却被他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告诉我。"
"不重要。"她抽回手,把手机塞进包里,"重要的是今天必须把证据递进去。"
江砚寒盯着她泛红的眼尾,最终只是替她理了理衣领。"等我回来。"他说,声音放软了些,"别乱跑。"
纪委大楼的电梯里,江砚寒摸着西装内袋的优盘。
十年前的火还在他记忆里烧着——十二岁的他蹲在消防通道,看着浓烟从实验室窗口涌出来,听着消防员喊"里面还有人"。
后来他才知道,那场火不仅烧死了三个研究员,还烧了他父亲的实验笔记——那上面记着能根治儿童先天性心脏病的新疗法。
"江先生。"陈局长的助理推开审讯室的门,"陈局在等您。"
江砚寒把优盘放在桌上时,金属与木桌碰撞的脆响惊得他一颤。
他望着对面的审讯官,喉间突然发涩:"十年前的火,不是意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是K先生买通保洁,在实验室电路里动了手脚。"
审讯官的钢笔停在笔录本上。"您有证据?"
"有。"江砚寒打开平板,调出当年保洁的银行流水,"火灾前三个月,他账户每月进账五万,汇款人是K先生的私人账户。"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痕。
他想起林知暖昨夜蜷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的模样,发梢还沾着洗发水的甜香。
她说:"阿砚,我想让所有被他伤害的人,都能看见光。"
"这些年他害的人太多了。"他的指节抵着桌沿,"我妈因为实验数据被篡改,被同行骂了十年骗子;林知暖的母亲,明明是最顶尖的生物学家,却因为一份伪造的体检报告被踢出项目组......"
审讯官合上笔录本时,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我们会连夜核查。"他说,"江先生,您提供的证据很关键。"
离开纪委时,暮色已经漫上天空。
江砚寒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知暖发来的消息:"《商鉴》官微发了,你快看。"
他点开链接,头条标题刺得他眯起眼——《星轨计划黑幕调查:科研经费成权力游戏筹码》。
配图里是K先生和某市政官员的合影,右下角打了"已核实"的水印。
林知暖站在落地窗前,晨光透过纱帘在她发顶镀了层金边。
她听见脚步声,转身时眼里亮得惊人:"阿砚,你看!"她指着手机,"评论区都在刷'严查',还有当年实验室遇难者的家属留言......"
江砚寒走到她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腰。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间突然发紧。
十年了,那些在火里消失的人,终于要被看见了。
"但还没结束。"他贴着她的耳际轻声说,"K先生这种人,不会轻易认输。"
林知暖转身,手指抚过他眼下的青影。"不管他还有什么招,"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们一起接。"
楼下突然传来鸣笛声。
江砚寒推开窗,看见几辆闪着蓝灯的警车拐进集团大楼。
他望着远处天际线,那里正聚起大团乌云,像被墨汁染脏的棉絮。
"该来的,总会来。"他低声说,把林知暖往怀里又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