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码头的早市飘着鱼腥味,凌霜蹲在青石阶上蘸江水擦拭耳后逆鳞。鳞片在晨光中泛出星图纹路,映在水面的倒影却显出张陌生女子的脸——那女子梳着三百年前的发髻,正将龙鳞纹刺入婴孩脊背。
"姑娘要纹面还是刺魂?"苍老声音惊得凌霜转身。穿百衲衣的剃头匠蹲在乌篷船头,船板上摆着青铜刺针与朱砂罐,针尖残留的暗红血渍正与她手中鳞片的纹路呼应。
凌霜亮出赊刀人的断刃:"找能换命的人。"
剃头匠的独眼突然翻白,骨节嶙峋的手抓住她腕子:"龙血纹魂,九死一生。"他掀开船板,暗格里躺着具贴满黄符的尸身——竟是失踪多日的柳三娘!她后颈处新刺的傩面纹正在渗血,图案与凌霜的逆鳞星图完全吻合。
码头忽然传来破锣声。穿八卦袍的神调门人摇着魂幡走来,幡面磷火勾勒出赊刀人遇害的场景:"问米问不出活路,跳神跳出个死劫——姑娘随我请仙家指条明路?"
乌篷船猛地摇晃。剃头匠的刺针扎进船板,朱砂溅出个"逃"字。凌霜抄起柳三娘尸身跃上岸,神调门人的魂幡已卷来腥风,幡尾铜铃荡出的声波震裂青石板,石缝里钻出的竟是被炼成地缚灵的凌家丫鬟。
"小姐快走!"丫鬟的怨灵突然抱住神调门人双腿。凌霜趁机撞开临街的刺青铺子,门楣铜镜映出她背后浮现的龙魂虚影——那青龙的逆鳞位置,赫然刻着剃头匠船上的刺魂图。
铺子深处传来机杼声。凌霜掀开染血的门帘,见白发老妇正在织人皮傩面,织机旁的火塘煨着陶罐,罐中浮沉着星枢镜碎片。老妇头也不抬:"脱衣,露背。"
龙鳞纹在火光照耀下突突跳动。当老妇的骨梭刺入脊背时,凌霜在剧痛中看见幻象:三百年前的刺魂仪式上,外祖母被按在同样的织机前,刺青师将龙魂封入她第四块脊椎。鲜血顺着织机滴入陶罐,凝成她刚在剃头匠船上见过的朱砂。
"你娘亲本该在及笄日来补魂。"老妇的骨梭突然挑破皮肤,"结果她带着你逃了,害老身被幽冥阁剥皮示众..."她掀开衣袖,溃烂的手臂上布满星象图——正是凌霜逆鳞纹缺失的北天七星!
铺外传来尸臭。凌霜反手折断骨梭刺入老妇咽喉,抢过未完成的傩面夺窗而逃。街对面棺材铺的掌柜突然抛出捆尸索:"龙姑娘留步!有位故人在义庄等您..."
义庄停着九口薄皮棺材。凌霜掀开第七口棺盖时,腐尸手中紧握的铜镜突然映出母亲的脸:"霜儿,去古戏台找..."话未说完,棺材突然下沉,露出下方暗道。暗道尽头的溶洞里,浑身缠满傀儡丝的赊刀人正在石壁刻字,他胸腔里的星枢镜碎片拼出句新谶:"龙抬头,刀剜心,刺魂补魄逆天命。"
溶洞水潭浮起具水晶棺。凌霜撬开棺盖时,潭底突然伸出无数缠着红线的枯骨——竟是历代刺魂师的遗骸!她们额间的星图与凌霜背上的刺青产生共鸣,枯骨拼成的指南车直指洞顶裂缝。
裂缝外是荒废的古戏台。凌霜攀上腐朽的台柱时,耳后逆鳞突然灼痛。月光穿透乌云照亮台面,她看见三百个自己正在演《斩龙台》,每个"凌霜"的斩龙剑都刺向下一个的胸口。当最后剑锋即将刺中本体时,台下跌坐的看客们齐刷刷掀开兜帽——全是她亲手埋葬的凌家人!
"该收戏了。"幽冥阁主从戏箱中走出。他掀开黑袍,胸口的星枢镜里囚禁着母亲残魂。凌霜的斩龙剑刚要劈下,戏台地板突然塌陷,两人坠入下方墓室。
墓墙长满荧蓝苔藓,映出初代刺魂师的记忆:她在龙神庙剜出双胞胎孙女的脊椎,将龙魂炼成刺青颜料。当凌霜触摸苔藓时,那些菌丝突然缠住手腕,将三百年的痛楚灌入脑海。
"现在明白了吧?"幽冥阁主将星枢镜按向墓墙,镜光中浮现出凌霜的命盘,"你才是最后一块镇龙石..."他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凸起游动的刺青——竟是老妇在刺青铺纹的北天七星!
凌霜趁机斩碎星枢镜。母亲残魂融入她背上的刺青,龙鳞纹瞬间爬满全身。墓室开始坍塌时,她听见赊刀人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去葬龙滩...找憋宝人..."
晨光穿透裂缝照在戏台废墟上。凌霜从残垣中爬出,发现背后刺青补全了最后星位。江风送来咸腥水汽,远处滩涂上,戴青铜傩面的憋宝人正用分水刺指向漩涡中心——那里沉着一口雕满刺魂图的青铜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