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千分之一秒。
我看到整个晶体舱内幽蓝的光芒瞬间被染成一片污浊、浓得化不开的暗红!
我看到那根原本指向陈默的、新生的暗红晶针,在核心光爆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从最尖端开始了摧枯拉朽的崩解!
我还看到距离爆点最近的陈默,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法理解、无法计算、纯粹的惊骇!那并非恐惧带来的苍白,而是认知被碾碎后的茫然。
但比所有视觉更快、更狂暴、更无法阻挡席卷一切的,是直接轰入意识层面的“声音”!
那已不是陈默在操作时通过仪器传递的冰冷信号模拟。它来自那颗刚被引爆的父亲晶体本身,带着碎裂本源、回光返照般、毫无保留又极度混乱的倾泻:
“小默……”一个疲惫、苍老、每一个字都浸泡在苦涩酒汁和药丸苦味里的声音。父亲的声音!却比记忆中沙哑沉重百倍。
“爸没用……爸撑不了……”
“别费钱了……让你……拖累……”
“房子……你妈的病……要钱……”
“爸对不起你妈……爸……窝囊了一辈子……连……连给你治病的……”
声音像被无形的烙铁烫过,在巨大的、无法填补的愧疚漩涡中断断续续地颤抖、撕裂、变形。最终,那个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词终于抵达终点,带着泣血的重量狠狠砸下:
“钱……啊!”
轰!暗红色光芒在这一刻骤然强盛到极限,填满整个视野!
“不——!!!”
陈默的尖叫凄厉地刺破空气。那不是震惊,是信仰崩塌的毁灭感。他用尽全身力气向那颗引发一切的母亲晶体扑去,姿态扭曲变形,不再是科学家,只是一个试图夺回破碎玩具的绝望孩童。
他的指间还没触碰到目标,那晶体舱中翻腾如地狱血池的暗红色光芒骤然向内坍塌!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巨大吸力和锐利精神切割感的波动轰然炸开,如同爆炸中心点无形的冲击环!
嗡!
陈默整个身体像被一柄沉重的灵魂巨锤狠狠砸中!金丝眼镜瞬间碎裂崩飞!他整个人被这股精神风暴冲击得狠狠向后倒飞出去,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像一幅被揉烂的、失去全部骨头的皮囊,然后缓缓滑落下来,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额角渗出的血丝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如同命运的嘲弄泪痕。
世界在旋转。警报声、仪器的残喘嘶鸣、还有陈默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不”……所有的声音都在急速离我远去,仿佛被巨大的橡皮擦用力抹掉。只有那暗红的光芒,如同退潮后沙滩上滞留的污浊血水,依旧在视网膜上顽固地跳动、灼烧。
我张着嘴,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空洞的嗬嗬声,却什么也喊不出来。束缚带早已解开,但我的身体,从指尖到心脏,都像被抽空了骨髓,软塌塌地瘫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透过渐渐模糊的视线,死死钉在玻璃舱内那片疯狂翻腾的暗红海洋。
那些悬浮的晶体,那些扭曲的暗红色针尖,尤其是刚才引爆一切的、父亲最后悔恨凝结的那枚……它们没有完全沉寂。在那汹涌粘稠的能量流中心,一丝极其诡异的暗银色液体,正悄然凝聚成形。
它不再是尖锐的针或棱角分明的晶体。它就那样悬浮着,像一颗扭曲的眼球,像一滴沉重到无法落下的、非实体的眼泪。它的核心如同活物般极缓慢地脉动了一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深处发冷的气息——纯粹的、无法稀释的、沉甸甸的……愧疚。带着难以言喻的吸附力,像要将整个世界的遗憾都吸进去。
我看到陈默滑落墙角的身体,看到他那双曾经燃烧着冰冷星火的年轻眼睛,此刻失去了所有光亮。暗红色的光晕流淌过他苍白脸颊上的血痕,如同某种无声的审判标记。信仰被他亲手构建的神殿砸得粉碎,碎骨也深深扎进了他自己。
然后,那滴凝固的暗银色愧疚流体,悄然无声地在暗红之海中转了转,如同活过来般……缓缓地、明确地,将它的“焦点”……“锁定”在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惊悸抽搐的我身上。
一股寒意,比那束缚带下的金属台面更加刺骨,从脊椎尾部瞬间爬升到我的头顶,冻结了所有思维。
我拼命想挪开视线,想挣扎着哪怕滚下这张冰冷的台子。但那暗银的“注视”像无形的沼泽粘液吸附着我的意识,将一种沉重的、即将坠入无尽悔恨深渊的绝望,无声无息地灌入我的身体深处。
远处,蜷缩在墙角的陈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渐渐微弱下去,像垂死的呜咽。只有仪器内部被破坏的元器件偶尔爆出一小点蓝紫色的电火花,嗤啦一声,在持续占据主导的暗红光影里,短暂地撕裂一角,随即又被粘稠的阴影吞没。
那股如同实质的沉重枷锁死死禁锢着我。恐惧和绝望像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咙,每一次艰难而微弱的喘息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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