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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到了尽头,只余下半炉冷灰。

慕容玦盯着那灰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殿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才缓缓抬起手——掌心里嵌着半枚碎玉,断口处"执"字的残笔像道血痕,扎得他眼眶生疼。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蘅风苑,沈栖凰蹲在白蘅草间替他别上香囊,指尖蹭过他腰间旧疤时说:"这伤看着吓人,幸好没伤着骨头。"

那时他以为那是心疼,现在才明白,她摸的不是"慕容玦"的疤,是透过这张脸,在缅怀另一个人的伤。

大梁的话本他读过,街头巷尾都在唱《太子与妃》的折子戏。

说萧执圭如何在风荷苑为太子妃种满白蘅,说他亲自为她描眉时落笔温柔,说他们曾在忘忧涧许下"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

而他慕容玦,不过是这出戏外,被人随手捡来的替身。

"陛下,夜深了......"魏忠贤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

慕容玦没应声,只是将碎玉狠狠攥进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开出妖冶的花。

他想起昨夜沈栖凰替他暖脚时,指尖在他脚踝那道换脸留下的疤痕上停留了许久,眼圈泛红地说:"若是......若是当年你没受这伤就好了。"

原来她不是在心疼他,是在心疼那个叫"萧执圭"的男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在御花园为他簪上白蘅花时的笑靥,她在寝殿为他研墨时哼的调子,她在他批阅奏折时悄悄放在手边的莲子羹......

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哈哈哈......"慕容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说不出的凄厉。

他以为的劫后余生,他以为的情深似海,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这个大晟天子,原来只是个供人缅怀亡夫的笑话!

凤仪宫的白蘅草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沈栖凰捏着江遇之的密信,指腹将绢帛上"还魂草乃诱饵,真药在乾元殿"的朱砂字磨得发毛。

窗外,萧承锐的暗卫像壁虎般贴在宫墙上,而她的阿圭,此刻正躲在宣政殿里,以为自己是个替身。

"娘娘,陛下在御书房摔了玉杯......"青棠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沈栖凰猛地起身,裙摆扫落了案上的药碗。

药汁溅在她月白色的裙角,像一点凝固的血。

她想起慕容玦听到"替身"二字时,眼中瞬间熄灭的光,想起他攥着碎玉转身时,背影里那化不开的萧索。

"阿圭......"她喃喃自语,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沈栖凰抬手想敲门,指尖却在触到门板时猛地缩回——她该说什么?

说"你就是萧执圭"?没有记忆的他,只会觉得这是更恶毒的欺骗。

"慕容玦!"她终于还是喊了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开门!"

门"砰"地被拉开,慕容玦站在门内,玄色常服上溅着墨汁,眼底布满血丝。

"沈栖凰,"他叫她的全名,语气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来看你的替身,现在有多可笑吗?"

沈栖凰看着他掌心的血痕,心脏像是被针扎得密密麻麻。"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慕容玦笑了,抓起桌上的半枚碎玉砸在她脚边,"解释你如何对着我的脸,喊另一个人的名字?解释你如何把我当成亡夫的影子,施舍那点可怜的温存?"

他步步紧逼,身上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熏得她几乎窒息。

"你夜夜在我怀里喊'阿圭',"他的声音哽咽,却带着残忍的笑意,"我以为你只是放不下旧人,只要我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沈栖凰想抱他,却被他狠狠推开。她跌坐在地,发髻散乱,银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圭......"她脱口而出,又慌忙改口,"慕容玦,我没有......"

"别喊我那个名字!"慕容玦像是被刺痛般后退,指着她腕间的暖玉镯,"你看这镯子,看我这张脸,是不是总能想起他?想起你们在大梁的风荷苑,想起你们的山盟海誓?"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她的心脏。

沈栖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只能化作无声的泪水。

她该如何解释,这个让她心疼的人,就是她的阿圭?

长廊的阴影里,萧承锐把玩着手中的玄鸟令牌,听着御书房里的争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当沈栖凰追着慕容玦跑出来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被得意取代——一个替身而已,值得她如此失态?

"阿沅,"他明黄的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我的使臣已备好车马,江大人还在大梁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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