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宸议嗣
紫宸殿内,鎏金蟠龙漏壶滴答作响,清冽的辰时更水在琉璃盏中积聚。
沈栖凰斜倚在御案后,手中一枚素银簪无意识地拨弄着水晶琉璃盆里一株含苞的夜合花。
簪尖划过青翠的叶缘,恰在此时,青幻——这位身着深紫相袍、气度已然沉凝的女丞相,捧着一只紫檀木匣,恭敬地跪在了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
她凤钗垂落的流苏扫过匣面,玉扣相击的轻响惊起了梁间一只打盹的灰雀。
“陛下,”青幻的声音清晰而沉稳,“礼部已拟好《皇嗣选拔章程》,恭请陛下御览。”
她双手奉上匣中一卷明黄的绢帛。
沈栖凰的目光从夜合花苞上移开,接过那沉甸甸的章程。
朱砂御笔在“摒弃血脉,唯贤是举”的条款上,画下一个庄重而决绝的圈。
笔尖停顿,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那个阴冷的慈恩寺午后。
老尼枯槁的手指掐算着她的生辰,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她惶恐的脸,那句“命犯孤煞,刑克六亲,子息缘薄”的判词,如同冰锥刺入当时还是“皇后养女”的孤女心中。
她放下朱笔,指尖轻轻点着章程中“身家清白,根基简单”的条目,声音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平静:“青幻,去学堂里,挑些……父母双亡的孩子。根基简单,无牵无挂,如同……当年的我。”
青幻闻言抬头,目光触及沈栖凰腕间那只温润的暖玉镯,在晨光中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这让她猛然想起昨日在汴京女学巡视时,那个名叫阿蘅的瘦小女孩。
她指着学堂墙壁上悬挂的帝后画像,眼神晶亮如星,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告诉同窗:“我将来也要像陛下一样,用脑子,用本事,去夺这天下,而不是靠爹娘给的姓氏!”
那稚嫩却坚定的宣言,与眼前陛下平静话语下深藏的决绝,何其相似。
二、杏坛择英
暮春时节的汴京女学,庭院里柳絮纷飞,如同漫天的细雪。
沈栖凰并未惊动众人,只带着青幻,悄然立于雕花窗棂之外。
教室内,三十名穿着统一素色学服的女童,正伏在铺满细沙的木盘前,全神贯注地推演着《孙子兵法》中的阵图。
沙盘上,树枝划出的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命运的棋盘。
沈栖凰的目光落在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上——阿蘅。
她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指握着树枝,在沙盘一角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复杂而精妙的阵型,旁征博引,条理清晰。
执教的老儒生捋着花白的胡须,频频颔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异与赞许。
阿蘅袖口处磨出的毛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这细节瞬间刺痛了沈栖凰的眼睛——与她幼年时在皇宫藏书阁偷偷苦读,磨损的袖口何其相似!
那是同样渴望挣脱樊笼、汲取力量的印记。
“陛下,这是阿蘅昨日完成的策论。”青幻适时递上一卷写满墨字的羊皮纸。
展开,墨迹尚新,力透纸背的“论女子掌兵之可行”七个字旁,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虽歪扭,却神气十足。
沈栖凰的心弦被轻轻拨动,眼前仿佛出现了萧执圭在温泉宫沙盘前,用指尖为她勾勒战术时,顺手画下的那只同样神采飞扬的金凤。
“就是她了。”沈栖凰将羊皮纸轻轻压在沉重的蟠龙玉镇纸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决然。
她抬眼,恰好迎上教室内阿蘅无意间抬头的目光。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求知欲和对力量的渴望,像两颗投入深潭的火种。
三、大晟龙裔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晟皇宫演武场。
春日干燥的风卷起黄尘,弥漫在空气中。
萧执圭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龙渊断刃,身形如岳峙渊渟。
他面前,十名精挑细选、出身孤寒的少年排成整齐的队列,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隼。
为首的少年阿瑾,身形挺拔,眼神沉稳得不似少年。
“看准了!”萧执圭低喝一声,手腕一抖,三枚铜钱被他以特殊手法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刁钻的轨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阿瑾眼神一凝,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寒光乍现!只听“叮!叮!叮!”
三声极其细微却清脆的碰撞声,三枚铜钱竟被剑尖精准地从中劈开,切口光滑如镜,比最精巧的工匠凿刻的还要齐整!断开的铜钱叮当落地。
侍立一旁的裴琰眼中闪过激赏,立刻捧上一卷牛皮册:“陛下,这是阿瑾近三月的骑射记录。”
萧执圭接过,翻开,朱红的批注异常醒目——“十发十中,百步穿杨”。
而在记录末尾的空白处,竟用炭笔勾勒着一幅略显粗糙却意图清晰的草图:大晟与大梁的疆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萧执圭的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想起了沈栖凰那句掷地有声的“贤者居之,天下为公”。
他手腕一抖,龙渊断刃化作一道乌光,精准地削向阿瑾束发的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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