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锐被她这样嗔怪,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像得了什么夸奖似的,嘿嘿傻笑了两声,抬手挠了挠自己汗湿的后脑勺,几缕不服帖的发丝翘得更高了:“知道了知道了,阿沅教训的是!你快去罢,我就在这儿坐会儿,不碍事的。”
他看着沈栖凰重新提起那盏温暖的宫灯,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光晕中转身,朝着东宫那片灯火通明却莫名令人心头发紧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直到那点暖光彻底消失在回廊幽深的尽头,与东宫辉煌的灯火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他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低下头,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依旧火辣辣疼着的膝盖,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勾起一抹带着傻气和满足的弧度。
东宫偏殿外。
沈栖凰的心跳早已失了章法,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破单薄的衣料。
殿内灯火煌煌,将雕花的窗棂映照得一片通明,如同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睁开了燃烧的眼睛。
凝神细听,隐约能捕捉到殿内传来一阵压抑而焦躁的踱步声,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带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气息。
她站在殿门外,夜露的寒气仿佛透过薄薄的鞋底直往上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指尖冰凉,正要抬手叩响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无上权势的殿门——
“吱呀——”
沉重的殿门竟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萧执圭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门口。一身月白常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未束腰带,衣襟微敞,露出一小片同样泛着冷玉光泽的胸膛。
墨色的长发也未束起,凌乱地披散在宽阔的肩上,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更衬得那双平日总是沉稳如渊、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那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内心鏖战,疲惫、焦灼、狂躁,还有一丝……深埋的恐惧?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光束,瞬间锁定了门外提着宫灯、略显无措的沈栖凰。
当看清她身影的刹那,他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几乎是出于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一种失而复得后唯恐再次失去的疯狂,他猛地一步跨出,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拽入怀中!
“唔!”沈栖凰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手中的宫灯彻底脱手,“哐当”一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
琉璃灯罩碎裂开来,烛火猛地一跳,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究无力地熄灭了,只余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瞬间被夜风吹散。
萧执圭的怀抱如同烧红的铁箍,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将她死死禁锢!
那力道之大,勒得她几乎窒息,纤细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失控地搏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灼人的热度,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碾碎的情绪,如同熔岩般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将她彻底淹没!
这哪里是拥抱?分明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钳制!
“执圭哥哥?你……你怎么了?放开我……”沈栖凰被这突如其来的、全然陌生的疯狂彻底吓住了,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
记忆中的萧执圭,永远是温润如玉的,是疏离有礼的,是深不可测的古井,何曾有过如此赤裸裸的、失控外露的急切与……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在这时——
萧执圭的鼻尖,无意识地、深深地埋入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试图用这真实的存在感驱散前世梦魇的冰冷。
然而,一股极其细微、却如同淬毒匕首般尖锐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鼻腔!
清冽,带着阳光暴晒过的青草气息,混合着皂角最原始的洁净味道……那是萧承锐!
是他那个前世今生都如同跗骨之蛆的弟弟身上特有的、充满活力的少年气息!
此刻,这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残留、甚至沾染在沈栖凰的衣袖、发梢之间!
若有似无,却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了萧执圭刚刚因重生而稍得喘息的心脏!
“轰——!”
前世的画面,那些被他刻意尘封、深埋心底的刺痛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库,轰然炸开!
碎片飞溅,鲜血淋漓!
——栖凰温柔地低着头,专注地为在围猎中受伤的萧承锐包扎手臂,阳光洒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那时他站在不远处,只觉画面和谐,如今想来,那专注里是否藏着他未曾留意的情愫?
——宫宴之上,栖凰的目光追随着演武场上策马奔腾、意气风发的萧承锐,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是否也曾为他人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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