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在暖阁的软榻上醒来时,窗外正落着今冬的第一场雪。
碎玉般的雪沫子扑在窗棂上,映得室内暖黄的烛光都带了几分寒意。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已无半分疼痛,只有一片平坦的微凉。
“陛下,娘娘醒了。”贴身宫女轻声禀报。
萧执圭从书案前起身,几步走到榻边,墨色龙袍扫过地毯,无声无息。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覆上她的手背,见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头微蹙:“感觉如何?太医说你伤了根本,需得好生将养。”
阿沅避开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雪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都知道了。”
知道是江父下的药,知道江遇之签了和离书,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孩子了。
想到“孩子”二字,她心中竟掠过一丝隐秘的庆幸。
若真有了萧执圭的骨肉,她便再也无法回头,只能彻底困死在这宫墙之内。
“陛下,”她转过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我已不能生育,于皇家而言,是不祥之人。您放我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萧执圭的眼神骤然一紧,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放肆!谁说没有孩子就不能留在朕身边?”
他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
“朕的江山,以后会找贤者继承。朕只要你,阿沅,只要你在朕身边。”
他顿了顿,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疼惜,更有浓烈的占有欲:
“朕答应你,此生六宫空悬,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信朕。”
阿沅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微颤的睫毛,心中那道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这个男人用强权将她掳入宫中,却也在她中毒时惊惶失措,在她提出离开时失态挽留。
她别过脸,眼角滑落一滴泪,不知是为江遇之,为江父,还是为眼前这个霸道却又带着一丝笨拙深情的帝王。
身体痊愈后,阿沅第一次主动求见太后。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清瘦了许多的女子,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心里苦。”
阿沅跪在地上,叩首道:“启禀太后,民妇……如今已非江家妇。江姓……民妇不配再用。求太后赐名,让民妇与过去做个了断。”
江父的所作所为,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
那个曾对她嘘寒问暖、视如己出的“父亲”,竟能狠心下此毒手,只为了阻止她入宫。
这份“恩情”,早已被恨意碾碎。
太后沉吟片刻,看着她眼中决绝的光,缓缓道:“你既想新生,便换个名字吧。哀家曾在古籍上见过‘栖凰’二字,意为凤凰栖居之地,亦有祥瑞之意。你便姓沈,名栖凰,如何?”
沈栖凰。
阿沅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在哪里听过。
她叩首谢恩:“谢太后赐名。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江沅,只有沈栖凰。”
几日后,沈栖凰得知江遇之即将被贬谪江南,永世不得回京。
她向萧执圭请求,想见他最后一面。
“不行。”萧执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墨玉镇纸被他重重拍在桌上,“他父亲害你至此,他与你早已恩断义绝,有什么可见的?”
“陛下,”沈栖凰看着他,眼神平静,“我只是想做个了断。”
萧执圭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到她眼中那抹不容动摇的坚持,心中的嫉妒像毒蛇般啃噬着他。
他知道,江遇之在她心里始终是个例外。
“好,”他咬牙道,“朕准你见他。但朕要亲自看着。”
御花园的暖亭里,江遇之穿着一身青布长衫,身形比从前消瘦了许多,鬓角竟也添了几缕银丝。
他看着走进来的沈栖凰,看着她身上华贵的宫装,看着她脸上陌生的疏离,喉头猛地一哽:“阿沅……你还愿意见我?”
沈栖凰站在他三步之外,语气平淡:“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阿沅,我是沈栖凰。”
“沈栖凰……”江遇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悲凉,
“原来这世间的命数永远不会变!即使是我重生一次,抢在萧执圭之前找到你,护你长大,娶你为妻,你最后还是会和他在一起,你还是会成为沈栖凰!”
“重生?”沈栖凰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在说什么?”
江遇之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笑得更惨:“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是我输了,沈栖凰,输得彻彻底底。即使来过多少次,我都会输给那个男人。”
他顿了顿,眼中忽然涌起一丝释然的光,“但这一次,我得到过你的爱,阿沅,我没有遗憾了。”
沈栖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江遇之是无辜的,可江父的行为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父亲做的事,我不会怪你,”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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