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怀里揣着那坨滚烫的银锭,站在染坊黑洞洞的门洞前。寒风卷起他破袄的下摆。一个穿着油亮羊皮坎肩、叼着旱烟袋的牙人,缩着脖子,不耐烦地跺着脚。
“就这儿了!爱要不要!西街就这破地方最便宜!十两银子,半年租钱!现银!拿来!”牙人摊开枯瘦的手掌,掌心朝上,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陈默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坨裹着破布、还散发着余温的银锭,看也不看,丢在牙人掌心。银锭沉重,砸得牙人手一沉,差点没接住。他掀开破布一角,看到那丑陋却实在的银疙瘩,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麻利地揣进怀里,丢下一串生了锈的钥匙。
“归你了!晦气地方!”牙人啐了口唾沫,裹紧羊皮坎肩,头也不回地钻进寒风里。
陈默弯腰,从染坊院墙根下,拖出一根被雨水泡烂了半截、长满霉斑的朽木房梁。木头沉甸甸的,散发着一股腐朽的甜腥气。他抽出劈柴的豁口斧子,抡圆了膀子!
“咔嚓!咔嚓!”
烂木头应声断成两截。他捡起稍短、稍平整的那半截,拖到院中那口破染缸旁。缸里结冰的脏水上,漂浮着一层暗红色的、不知是什么的干涸污渍。他挖了一大坨,混着冰碴子和烂泥,胡乱抹在朽木粗糙的断面上,权当是“红漆”。然后,他沾满污渍的手指,直接捅进那暗红粘稠的“漆”里,以指代笔,在朽木面上狠狠划拉!
陈记商号
四个大字,歪歪扭扭,狂放狰狞,如同用血和泥涂抹出的战书!暗红的“漆”顺着木纹流淌,像未干的血泪。
陈默拖着这块湿漉漉、滴着脏水的“招牌”,走到染坊那歪斜的门洞前。门楣上光秃秃的,只有几个生锈的铁钉。他踮起脚,用尽全力,将朽木招牌狠狠往上一怼!铁钉扎进朽木,发出沉闷的撕裂声。招牌歪斜地挂了上去,一边高一边低,暗红的“陈记商号”四个字在寒风中颤抖,不断滴落着浑浊的、带着冰碴的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