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试图集中精神。脑海中却一片混沌。华丽的辞藻?工整的对仗?铺陈的典故?这些念头如同滑溜的泥鳅,抓不住,留不下。取而代之的,是陈忠呕出的那口暗红的血,是刘二狗绝望的眼神,是沈轻眉那句冰冷的“余毒未清”,是柳如霜、赵谦躲在暗处的狞笑……还有,是那盏带着细微涩味的毒茶!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身体的不适,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腾!去他的华丽辞藻!去他的工整对仗!去他的歌功颂德!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带着一股近乎决绝的狠厉!既然无法编织锦绣,那就撕开这锦绣下的疮疤!既然手抖写不出花团锦簇,那就用这颤抖的手,蘸着心头血,写下这世道的黑暗!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那支紫毫笔!笔杆入手冰凉,指尖的颤抖却更加剧烈,几乎要握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那只颤抖的右手上!
笔尖重重落下!饱蘸浓墨的毫尖在洁白的宣纸上猛地一顿,留下一个粗重而颤抖的墨点,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不再追求工整,不再顾忌格律,甚至不再去想什么赋体的规范!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写!写下他所见!写下他所感!写下这运河两岸,被盛世华章掩盖的血泪!
笔走龙蛇!不,是笔走狂蛇!颤抖的笔尖在宣纸上划出歪斜而有力的轨迹,墨迹时浓时淡,字迹潦草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因手抖而笔画重叠、墨团晕染!那字迹,如同一个病入膏肓却倔强不屈的病人,在纸上留下的最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