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内侧!那两根碗口粗的硬木门闩早已被炸得粉碎!扭曲断裂的木片如同森白骨茬刺破黑夜!沉重的木排门板吱呀呻吟着,布满焦黑和穿透性的破洞!一个侥幸贴着门背躲过爆炸气浪的小头目,此刻正瘫坐在门板角落的碎木屑里,整个下身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他张大着嘴,如同离水的鱼徒劳地抽搐喘息,眼中只剩下茫然和灵魂出窍的呆滞!
恐怖!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怖!
这根本不是人能理解的力量!
“跪降不杀!”
陈默嘶哑的吼声透过巨响的余波,如同寒冰投进滚油!瞬间点燃了更大的混乱!
“天……天雷!!”
“天罚降世啦——!”
“饶命啊——!”
数百名凶悍的匪徒此刻如同被抽了筋的烂泥!彻底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飓风扫过的麦子!扑通扑通跪倒一片!死死将额头磕在冰冷的泥地石板上!身体筛糠般抖动!
寨门前的空场上,瞬间伏满了战栗的身躯。如同朝拜神迹的信徒。
只有赵大锤还站着。
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僵硬如同石雕。背上三个最沉的竹筒已经空了。铁匠那双灰蒙蒙的、如同淬火后冰冷的眼眸,此刻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那扇被炸得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寨门。盯着那扇门下瘫坐着、目光涣散的匪首。他刚才亲眼看着,一枚竹筒从侧面缝隙穿进去爆炸的气浪,将那个彪悍的匪首半个膀子都撕开了。
赵大锤僵硬地低下头。布满老茧黑灰和磨破血口的手指,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捏紧了手中那枚还没来得及掷出的、粗粝冰冷的厚壁竹筒。筒身上箍着的铁环硌着他的手掌,寒意刺骨。他那张被山风和炉火熏得黑红的脸,在残余篝火的明灭中剧烈抖动,嘴唇无声地开合几下,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冷冽的风打着旋儿,卷过跪满一地的山匪和他们因极度恐惧而猛烈颤抖的身体。卷过山涧深处沉闷的呜咽水声。卷过呆立岩窝里、捏紧拳头的陈默耳畔。
就在这死寂般的臣服边缘,寨墙根堆着厚厚一层马粪和碎石的臭水洼里。
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挣扎响起。
一个浑身浸满了粘稠黑泥的马匪,正艰难地试图从那污秽里拱起身子。他半边身子糊满了厚厚的塘泥、冻硬了的马粪块、鲜血的污渍,仅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血污和灼伤的水泡。耳朵里塞满了淤泥。他一只完好的眼睛,在惊惧到极致后,如同死鱼般死死凸出!瞳孔收缩成针尖!死死锁定陈默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不成调的低响:
“……掌……掌心……雷……”
虎跳涧那山崩地裂的闷雷声,炸开的不仅是一窝匪穴。更炸响了方圆百里的黄土沟壑。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裹着惊惶与敬畏,乘着干冷凛冽的西北风,打着旋儿钻进每一个有人烟的山窝。掌中握雷的文魁公,被乡野黎庶生生推上了神坛,近乎“掌印天师”。农庄前几日门可罗雀的打谷场,如今成了香火鼎盛的野庙,总有陌生面孔探头探脑,或背着瘪粮袋枯坐石碾旁,眼底是近乎狂热的畏惧与希冀交织的混浊。
这盛名于陈默,不过是又一锅滚油泼在了火苗上。
他坐在半截朽木墩子上,就着灶房昏黄的油灯光晕,捻一块冻硬的粟米饼子慢慢啃。饼渣沿着干裂的嘴角往下掉。羊皮袄袖口那片暗红锈渍在灯火映照下愈发明显,如同干涸已久的血痂。夜风从未关严实的门缝灌入,带着远处牲口棚驴马不安的喷鼻声。
“东家!”老周揣着手凑过来,眉头拧得死紧,脸上每条褶子里都嵌着忧患,“这些天……庄前庄后总有‘野猫子’探爪子!虎跳涧的灰没扫净,新窝的耗子闻着油腥又来了!”他佝偻着腰,枯硬的手指紧张地搓着破棉裤上的油斑,“都是些钻林子钻沟子的高手,滑溜得跟泥鳅!靠老孙他们几个溜边盯梢,总有力逮不着瞎老鼠的时候!这黑窟窿的夜……要是摸上来……” 他浑浊的眼珠子不安地扫视窗外无边的黑暗,后半句噎在喉咙里,带着风割似的凉气。
陈默咽下最后一点冰碴似的饼子,喉结滚动,没说话。他起身,走到堂屋靠墙那张摇摇晃晃的矮木条案前。条案上摊着一张半旧的粗棉布图样,旁边还有半截烧焦的竹篾签,显然是画图用的笔。纸上没有新墨,只有粗糙的布纹和几道指印。
他伸出裹着脏污麻布的手指,点在布面一角——那是农庄后墙外一段平缓延伸上去、长满枯死酸枣刺藤的土坡顶。坡不高,却突兀地杵在农庄背靠的山势褶皱之间,像个天然搭起的土台子。是这沟岔方圆几里唯一的制高点。
“那里,”陈默的声音在油灯晕黄的圈里沉沉落下,“架上几根木头,搭个架子。”他手指在布面上简单比划了一个竖直的长条,又在上端点了点,“顶上,悬两块布。染透的红麻布……掺点黑。”他顿了顿,指腹在布面上缓缓移动,画了个小小的方框和一组模糊的线痕,“用绳轮……拉绳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