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向氏族借钱,必定是急用,只要压低利息,监管好催债方式,这种借贷反而是好事。
相反,若百姓知道借钱不用还,就会心存侥幸,结果反而更糟。”
紫女沉思片刻,笑了笑,摸了摸高景的头,道:“是是是,小女子不如右相大人!”
高景得意地一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紫女停顿了一下,问道:“弄玉和雪女她们……真的要比吗?”
“比!而且要经常比。对了,门票价格再翻一倍,场内消费也尽量提高。”
高景冷哼一声,道:“这些贵族赚了钱总喜欢藏起来!藏起来的钱不过是块石头,只有流通的钱才是钱……我帮他们赚钱,就要负责让他们把钱花出去!
乐家,就是帮他们花钱的!”
紫女犹豫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像乐家,像披甲镖局……”
“我种下一颗种子,长不长是另一回事,长成什么样也是另一回事。”
高景闭着眼说:“贵族沉迷享乐,那就控制他们享乐的风气!与其欺压百姓享乐,不如听听乐家的舞乐,还能修身养性呢!”
紫女没有再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高景闭目,仿佛睡着了。
直到——
屋外一道黑影传来墨鸦的声音:“右相,张良到了。”
“让他进来。”高景连眼都不睁,道。
“是!”
片刻后,张良进来,见高景这般模样,一向温文尔雅的他难得露出一丝不满:“右相真是悠闲啊!满朝官员都被你调来调去,你却在这里……”
“哎呀,子房也会抱怨人?”
高景惊讶地睁开眼,笑道:“我一直以为子房没脾气呢!”
张良:“……”
“哈哈,孟子说过:动脑的人管人,动手的人被人管。大家职责不同罢了,子房快坐下。”
高景也坐起身,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张良端正地跪坐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张布帛,展开是一幅地图。
将地图铺在案几上,张良道:“地域已经划分完毕,百姓沿河分布,若全部开垦,韩国可增上万亩良田……”
“只是?”高景看着地图,随口问道。
张良苦笑:“瞒不过右相……只是需要修一条路,才能把分散的百姓聚在一起,否则交通不便!”
“想要富,就多修路!”
高景点头赞同:“是不是国库没钱?”
张良直言:“大王不肯出钱。”
高景看了会地图,伸手一招。
紫女立刻递上笔。
高景在地图上重新画了一条路,丢下笔道:“传话出去,谁出钱修这条路,本相允许他在路上设关卡,收取商队的过路费……恩,收十年!”
新路线比张良规划的更长,还一路延伸进了燕国
张良略作思考,便明白了高景的用意,忍不住道:“右相之才,张良佩服!”
“车距六尺。”高景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让张良和紫女都沉默了。
秦国的车距就是六尺。
高景明白他们为何沉默,无奈地道:“韩非总说我变法不彻底,应该一蹴而就……但问题是韩王根本不支持变法,没有君主的支持,谈何变法?
所以我只能内部拉拢贵族,外部依靠秦国,绕过韩王,在韩国推行变法。
再说,他只看到现在,没看到未来!
我只是把一场完整的变法拆分成几部分,每两年完成一部分!
这两年的任务是,一、扩充韩国人口,二、充分利用土地,三、让贵族不再盯着百姓
等这两任务完成后,还有下一个两年计划,再下一个
没有韩王支持,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慢慢改变韩国!”
高景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张良说的,不如说是让张良转告韩非。
韩非因为高景改动了他编写的法典太多,一直心存不满。
张良明白这点,等高景说完后,恭敬地说道:“我一定会转达给司寇。”
“好,你去忙吧。”
张良再次行礼,然后离开了。
他走后,高景突然大声道:“对了,补充一句‘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紫女疑惑地问:“你跟谁说话?”
高景闭上眼:“我不知道。”
但秦王一定派人监视着他,掌握他的每个举动。
“器”指的是礼器,引申为君王的仪仗,包括出行、祭祀、丧葬等。
“名”则是指君王封赐臣子爵位的权力。
仲叔于奚救了卫国上卿孙桓子,卫君打算赏赐他封地。
仲叔于奚却不要封地,而请求使用诸侯之礼朝见,用曲悬、繁缨之礼,卫君答应了。
孔子听说后说:“可惜啊!不如多给他些封地。唯有器物与爵位,不能假手他人,应由君主掌管。爵位名号是使人信赖的标志,居上位者使人信赖,才能享有车服之器。”
“车服之器体现礼法,礼法用来推行仁义,施行仁义才能生利,有利才能治理百姓,这是治国的关键。若将这些交予他人,等于把国家交给别人。国政亡,国家也就随之灭亡,难以挽回。”
这就是《左传》中所说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以周天子为例,晋国称霸中原时,周室已衰弱得连诸侯都不如,为何强如晋国,却不敢取代周天子?
正是因为周天子的威仪尚在。
晋国曾有君主想死后以天子规格下葬,便派使者向周王室请求。
当时周室实力远不如晋国,但周天子仍拒绝了,表示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不会准许。
最终,那位晋国君主仍以诸侯之礼下葬。
没有得到周天子的允许,强如晋国的君主也不敢越礼。
高景不清楚秦王的耳目是否在附近,但他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能不能传到秦王那里,他也不再过问。
毕竟,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些越界了。
他以财货和官职,使韩国百官贵族都听从他的安排推行变法,某种程度上已经架空了韩王。
不过时间尚短,再加上高景凡事都要“请奏大王”,所以许多人暂时还未察觉。
等日子久了,韩王的存在便会变得无关紧要
谁让韩王为了省事,把多余的官位任命权交给了高景?
这就等于将“名”,也就是“册封臣子”的权力,交到了高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