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额头抵着沈砚冰凉的脸,感受着他逐渐回温的呼吸,突然笑了:"沈砚,你看,我们的稻子...要抽穗了。"
但这笑意只维持了刹那。
黑洞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沧溟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浮起,他的脸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左眼完全变成了漆黑的窟窿,里面翻涌着邪灵的尖啸:"一群蝼蚁!"他抬起手,指尖的邪灵黑影如毒蛇窜出,"我让你们连渣都不剩!"
闪电的密度骤然翻倍。
原本每隔三息一道的紫电,此刻连成了密网;黑洞的吸力像无形的巨手,将众人往中心拽,云栖的肋骨裂得更开了,疼得她几乎咬碎后槽牙;玄铁片的白光开始闪烁,吸收的速度渐渐跟不上闪电劈下的频率;植物的保护膜出现细密的裂缝,像被石子砸过的湖面。
"撑住!"邱师姐的阵旗断了一根,她吐着血扑过去,用身体压在阵眼上;余道长的阵盘碎片彻底崩裂,他却大笑起来,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阵旗:"老子活了一百三十年,没白活!"阮道长的玄铁片炸了一片,他的右手被反噬的雷火烧焦,却用左手抓起最后一片,吼道:"还有一片!"
云栖望着农典里那株刚冒芽的幼苗。
它原本只有指甲盖大,此刻却在风中摇晃,每片叶子都泛着暖金的光。
她突然明白林老者说的"人心"是什么——是邱师姐用命护着的阵眼,是余道长碎裂的阵盘里未散的光,是阮道长焦黑的手还在画符,是沈砚即使昏迷也不愿松开的手指。
但黑洞的吸力还在增强。
云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扯成碎片,她听见孙师姐喊"保护小栖",田师姐的软剑缠上她的腰,钱护卫和沈护卫各抓住她一只手。
农典的金光开始闪烁,最后一页的字迹变得清晰:"心种需孕,血肥需凝。"
"不够..."云栖望着众人染血的脸,突然想起后山的菜畦。
春天撒种时,她总怕雨水不够;夏天抽穗时,又怕虫灾太凶。
可无论多难,稻子总能顶破泥壳,站得笔直。
"再加把劲。"她对着农典轻声说,声音混着血沫,"我们的稻子...还没灌浆呢。"
黑洞深处传来邪灵的尖叫,比之前更凄厉十倍。
陆沧溟的身影开始模糊,他的右手被邪灵啃得只剩白骨,却仍在疯狂结印。
云栖看见,在众人灵力耗尽的瞬间,农典里的幼苗突然拔高寸许,两片新叶舒展时,竟将一道最猛的闪电裹进了叶心。
但这只是刹那的转机。
黑洞的吸力突然暴增,田师姐的软剑"啪"地断裂;钱护卫的手从云栖腕间滑落;沈砚的体温再次往下掉,像被雪埋了整夜的青石板。
云栖望着农典里的幼苗,它的叶片开始发颤,根须在金光里若隐若现——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
她听见众人的喘息,像风吹过稻浪。
她听见黑洞深处传来邪灵的狞笑,像极了陆沧溟昨日说的:"你们这些杂役,也配争天命?"
云栖突然笑了。
她松开攥着沈砚的手,将农典贴在胸口。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滴在金黄的书页上。
这一次,她没有咬舌尖,而是咬破了左手的食指——那是去年春天,她在菜畦边被灵稻的尖叶划破的地方。
"以心为种。"她对着农典说。
"以血为肥。"她对着众人说。
农典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清鸣。
那株幼苗的根须猛地扎进黑洞的虚空,叶片舒展成伞盖大小,每一条叶脉都亮着金红的光。
云栖感觉有滚烫的灵力从脚底涌上来,那是邱师姐的坚持,余道长的热血,阮道长的符纸,是沈砚用命护着的心跳——
但这一切,在陆沧溟的疯狂攻击下,不过是杯水车薪。
黑洞的中心裂开更大的缝隙,邪灵的黑影如潮水涌出。
云栖看见,在那片黑暗里,有一双赤红的眼睛正在睁开。
那是比陆沧溟更可怕的存在。
而她的农典,她的幼苗,她的众人,此刻正站在潮水的最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