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的涟漪漫过云栖左脚时，她后槽牙重重咬在舌尖上。
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混沌的思绪突然清明——不能慌，慌了这些与她共历数次险情的同伴，便真要被这邪术碾碎在乱流里。
"冯兄！
吕先生！"她扯着沈砚衣袖的手松了松，指尖却仍与他交缠，"看这扭曲的规律！
是按九宫格错位，还是随黑雾波动？"
冯书生正被甩得撞上余道长的后背，闻言也不恼，反手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地图垫在两人中间。
他额角渗着血，眼睛却亮得惊人："吕兄你瞧！
方才我被抛到右边时，正好看见黑雾里有金纹流转——像不像《幽冥录》里记载的'九狱弥天阵'？"
吕书生的竹简早被拍在余道长脸上，此刻正踮脚去够挂在胡道长发间的残页。
他指尖刚碰到竹片，整个人又被挤到赵驯妖师脚边，黑蟒的蛇信子几乎扫过他鼻尖。
却也不躲，只快速翻动竹简："九狱阵需以活人为引，借空间乱流炼魂......但这黑雾里有股生涩的灵气——"他突然顿住，抬头时正迎上云栖投来的目光，"像有人强行用禁术催动古阵！"
"秦书生！"云栖突然提高声音。
方才被卷到树顶的秦书生正抱着枝桠摇晃，闻言探出头来："姑娘可是要问破阵之法？"他腰间挂着的铜铃被乱流震得叮当响，"我曾在古籍里见过，九狱阵的阵眼是'逆生穴'，需用至纯的生机之力......"
话音未落，沈砚突然将云栖往旁一拽。
方才两人所站的位置，不知何时裂开道半尺宽的地缝，缝里渗出的黑液正"滋滋"腐蚀着青草。
云栖的灵稻穗在掌心烫得厉害，她低头一看，穗尖竟冒出几缕翠绿的光丝，正沿着指缝往沈砚掌心钻。
"砚哥哥的农神之力......"她突然福至心灵。
沈砚是上古农神转世，体内流转的本就是最纯粹的生机，而灵稻穗作为她培育的灵物，早与他的气息相融。
"余道长！
胡兄！"她转身时，发绳被乱流扯散，青丝披了半肩，"逆生穴喜阴，应该在阴火最盛的方位！
胡兄用奇门遁甲定方位，余道长布'镇灵幡'锁灵气！"
余道长的道袍被阴火燎出几个洞，此刻却笑得沉稳："早备着呢！"他从袖中抖出七面小幡，每面幡上都绣着云栖亲手画的灵稻纹，"云丫头前日给的稻纹，说关键时刻能镇邪。"
胡道长的手指在虚空快速掐诀，额间渗出冷汗："东南方！
阴火翻涌最凶的东南方！"他话音刚落，李道长的降魔杵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方才还瘫在地上的老道人，不知何时重新握紧了法器，杵尖正对着东南方那团最浓的黑雾。
"阮道友！"李道长粗声喊。
一直缩在树后的阮道长猛地抬头，他本是个胆小的外门弟子，此刻却咬着牙将怀中的符纸撒向空中。
那些符纸遇风便涨大，化作金色的锁链，"叮"地缠上了黑雾。
沈砚始终护在云栖身侧，此时突然松开她的手。
云栖正要急，却见他掌心浮起一抹青光——那是农神之力特有的生机，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枝，又像秋夜缀满稻穗的田埂。
青光漫开时，扭曲的空间竟微微一滞，雷驯兽师的金雕趁机扑棱着翅膀飞回主人肩头，赵驯妖师的黑蟒也缓缓舒展了身体。
"去。"沈砚转头看她，眼底的温度比掌心的青光更灼人，"我护着你。"
云栖深吸一口气。
灵稻穗在她手中疯狂震颤，穗尖的绿丝已连成一片光网，将她与沈砚的生机紧紧缠在一起。
她朝着东南方的黑雾迈出一步，空间扭曲的力道突然加剧，左脚陷进的泥里竟钻出几根黑藤，缠上了她的脚踝。
"孽障！"沈砚的剑出鞘，剑气所过之处，黑藤应声而断。
云栖借着力道冲上前，灵稻穗重重砸在黑雾中心——那里果然有个拇指大的红点，像滴凝固的血。
"逆生穴！"吕书生的喊声几乎破了音。
云栖的灵稻穗刚碰到红点，便见那红点"噗"地裂开，黑雾里突然涌出无数细小的光粒。
那些光粒是青的、金的、紫的，正是方才被乱流卷散的众人灵气。
余道长的镇灵幡同时扬起，七面小幡上的稻纹泛起柔光，将光粒一一收进幡中。
胡道长的奇门遁甲阵在地上画出银线，将恢复的空间重新框正。
李道长的降魔杵砸在最后一团黑雾上，发出沉闷的轰鸣，血手使者的怪笑戛然而止。
"成了？"雷驯兽师的金雕歪着脑袋啄他耳垂。
赵驯妖师的黑蟒吐着信子缠上他手腕，算是应和。
冯书生瘫坐在地，抱着他的羊皮地图直喘气："这邪术......怕不是方首领那老东西指使的。"
吕书生蹲在血手使者尸体旁翻找，突然举起半块玉牌："看！
这是'鬼面门'的标记——方首领的人，果然在找那东西。"
"那东西"二字让云栖的灵稻穗再次轻颤。
她想起前日在古籍里看到的记载：上古农神曾以"镇界珠"镇压三界乱流，而这珠子，极可能藏在......
"姚书生前日说，他曾在'千机阁'的残卷里见过。"沈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珠所在处，有上古禁制，还有......"
"还有什么？"云栖转头。
沈砚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眸中似有星子沉浮："还有守护兽，以镇界珠的灵气为生，千年未醒。"
风突然大了起来。
云栖望着被邪术破坏的营地，望着同伴们疲惫却坚定的脸，突然想起姚书生转述残卷时的眼神——那是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混着几缕恐惧。
她摸了摸怀中的灵稻穗，穗子仍在轻轻震颤，像在应和她加快的心跳。
"明日。"她轻声说，"我们去千机阁说的那个地方。"
沈砚的手指抚过她发间未束好的青丝："我在。"
远处的山影在暮色中愈发模糊，隐约能看见山巅有团黑影盘踞，似兽非兽，似云非云。
云栖望着那团黑影，突然想起吕书生说过的话："镇界珠所在之处，连风都带着禁忌的味道。"
而此刻，风里正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某种沉睡许久的巨兽，正在梦中掀动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