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股味道。
不禁混合着皮肉烧焦的糊味、骨骼煅烧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
谢珉立刻就分辨出来了,那是人体脂肪燃烧后特有的气味。
焦尸被随意扔到了木板搭起来的验尸台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味道染得粘稠起来,见惯了尸体的孙彪和吴庸也皱紧了眉头,张猛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发白。
“什么情况?”吴庸强忍着不适,向搬运尸体的学徒问道。
“回、回吴副作……”其中一个学徒喘着粗气,擦了把脸上的黑灰:“瑞丰粮仓半夜走水了,这人就是从火海里捞出来的,烧得太惨了,尚书大人让赶紧送过来验验……”
“瑞丰粮仓?怎么好端端地起了火。”吴庸眉头立刻拧成了“川”字。
他看了眼一团焦黑、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尸体,问道:“即便是起了火,不也有夜间巡逻的伙计吗?昨夜风刮得也不大,照理说不至于烧得这般严重才对。”
学徒摇了摇头:“昨夜起火的并非囤放粮食的仓库,而是账房。”
“据瑞丰粮仓的伙计所言,账房先生赵诚这些日子总唉声叹气,说库银有亏空。昨夜沈万福老爷派来的查账先生一到,伙计们就听到两人在账房吵了起来,,后来‘砰’一声响,油灯就翻了。听说赵诚昨儿喝了不少酒,打翻油灯时溅了一桌子酒液,火‘轰’一下就起来了。”
吴庸的三角眼眯成细缝,手搭在下巴上摩挲着胡须:“沈万福派去查账的人也死了?”
学徒点点头,指向焦尸破烂的腰带:“这是赵诚常系的杏黄绦子,另一个查账先生穿的是玄色锦袍,烧得更惨,连骨头渣都没找着,只在灰烬里扒拉出半块玉玦。”
吴庸等人点了点头。
依照学徒所言,这件事情倒也合理。
二人饮了酒,又在冲动间点燃了酒同归于尽,只需要再检查一番尸体的情况,应该就能定案了。
三人觉得询问完毕,转身准备去验尸,便看见谢珉蹲在焦尸旁边观察着什么,十分入神。
张猛一下就怒了,冲过去准备将她踢开,却被谢珉起身避开了。
他的脚落了空,直接踢到了摆放焦尸的验尸台上,尸体随之一颤,落下簌簌黑灰。
“蹲那儿干嘛?挡着大人验尸了!”张猛语气不善地对着她吼道。
谢珉没说话,站到了一边,看着吴庸和孙彪洗净了手,戴上了鱼肠缝制成的手套,做好了验尸的准备。
吴庸用拨开焦尸蜷曲的手指,指缝间掉出几粒米色粉末。他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微蹙。
“像是灯油里掺了松香,难怪火势这么大。“
孙彪小心地撕开焦尸残存的衣袖,碳化的布料下露出半截小臂,皮肤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焦黑纹路。
他故意侧着身子,方便旁边的谢珉可以看见这些画面。
“《洗冤录》载,‘火烧死者,其尸皮肉收缩,以手拍之如鼓’。”他用刀柄轻敲焦尸手臂,沉闷的声响在验尸房回荡:“但此尸收缩不均,可见火焰并非均匀灼烧。”
他一边验尸,一边结合《洗冤录》的内容向谢珉进行讲解,显然是为了帮助她更好的去理解,从而更快记住其中的内容。
他又用刀尖挑开焦尸小臂上一块翘起的焦皮。
“《洗冤录》里写‘凡生前被火烧者,其尸口鼻内必有烟灰’,你且看看这具尸体的鼻腔。”
谢珉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焦黑的鼻腔内部竟异常干净,只有几缕未燃尽的棉絮粘连在黏膜上。
这人显然是在火灾前就被杀了!
谢珉在他们询问抬尸学徒的时候,就已经粗略的观察过一番,当时便看到了这一个细节。
所以对于孙彪所说的,谢珉自然认同。
于是她点了点头,孙彪便满意地笑了笑。
这个少年郎的悟性很不错,看来若是将她拉拢到自己麾下,假以时日必然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们二人的互动落入谢珉身边的张猛眼中,他铁青的脸色更是多了几分嫉恨。
他估计往前迈了一小步,挡住了谢珉的半边视野。
还回头给了谢珉一个警告的眼神。
张猛正要开口讥讽,吴庸突然用小刀挑起焦尸下颌,他的声音打断了张猛的小动作。
“别光顾着教徒弟。”他三角眼扫过孙彪,刀尖停在焦尸喉咙的银针上:“看看这里。”
只见喉咙处的银针上遍布黑斑,显然是毒药反应。
“嗯,这具尸体显然是在火灾前就被人毒死了。”孙彪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你看,尸僵的分布也不对。”孙彪用刀柄敲打焦尸膝盖,本该松弛的关节却硬如金石:“若真是醉酒烧死,肌肉会因高温挛缩成拳状,而非这般僵直。”
“看来是查账先生与赵诚起了争执,下毒毒死他之后便想伪造成走水,却没想到油灯里有松香,火势太快,二人便一道葬身火海。”
他们二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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