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崩塌激起的烟尘尚未落定,九息之内,天地间只余下断梁残木的噼啪声。
林昭昭和沈明远背靠着一根焦黑的横梁,剧烈地喘息,胸腔因脱力而火烧火燎。
远处,城墙上压抑了整夜的鼓声骤然沸腾,继而,是百姓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这座饱经战火的孤城。
“敌酋伏诛!敌酋伏诛——!”
太子身披金甲,亲率一队禁军自城门疾驰而出,他的声音因狂喜而微微颤抖,回荡在血腥的战场上空。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幻觉中,唯有沈明远,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地上那柄被箭矢冲击力击落的玉玺长刀上。
刀身光洁如新,不见一丝血迹,锋利的刃口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完美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卷刃。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林昭昭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昭昭,不对!”
林昭昭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不解地看向他。
“这不是真身!”沈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惊骇,“摩的用的是‘影替机关’!以特制温控蜡像模拟体温,你听到的心跳,是藏在蜡像胸腔里的水银脉动器维持的!”
林昭昭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猛地甩开沈明远的手,疯了一般扑向帅帐残骸,不顾滚烫的余温,在一堆碎裂的琉璃片中翻找着。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被她用来计时的沙漏残片。
沙漏的腰身断裂,里面的金沙撒了一地,但底座的刻度依然清晰。
她死死盯着那个刻度,浑身血液瞬间冰冷。计时偏差,整整七秒。
这七秒,正是她为了抢占先机,扣除掉所有预判变量后,提前射出那一箭的窗口期!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淬着刺骨的寒意:“他算准了……他算准了我会抢跑。所以,他提前七秒,换了人。”
就在这时,赵五带着一队人马在废墟中搜查,他的惊呼声从不远处的地窖传来:“将军!沈公子!你们快来看!”
两人赶到时,只见一个隐蔽的地窖内,三具与刚才被射杀的“摩的皇帝”一模一样的蜡像,正静静地躺在木架上。
它们的皮肤纹理、毛发、甚至是指甲的弧度都惟妙惟肖。
沈明远毫不犹豫地剖开其中一具蜡像的胸膛,里面果然藏着精密的微型风箱与一套尚未启动的热源装置。
他的手指在复杂的机括中探寻,最终捻出了一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齿轮。
齿轮上雕琢着一种极为隐秘的云纹。
“是礼部工坊特供的‘夜莺传音机’。”沈明远将齿轮在指尖一捻,发出一声冷笑,那笑意里却没有半分轻松,“这种东西,专用于长距离的声纹同步……他在听我们说话。从你用铜镜反射光线那一刻起,我们所有的对话,都被实时传回了他真身所在的位置。”
林昭昭只觉得一道电流从脊椎窜上天灵盖,她蓦然回首,望向天际那片正在缓缓消散的、绚烂的紫凰影。
那不是幻象!那是信号中继器!
她一把从腰间摸出那块被她用了无数次的秒表,手指颤抖着反复按动回放键,脑中疯狂回溯着自己拉开弓弦时,弓弦发出的那一声微不可闻的震颤频率。
她的计时声……她的呼吸……她弓弦的震动……全都被录走了!
摩的皇帝不仅预判了她的行动,甚至连她赖以制胜的、精确到毫秒的节奏感,都成了对方反制她的武器!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封锁北门!任何人不得擅自追击!”太子正欲下令大军乘胜追击,却被林昭昭一声厉喝打断。
“林将军,你这是何意?敌酋已是丧家之犬,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太子怒道。
“现在动兵,正中他的下怀!”林昭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从箭囊里抽出一面小小的风向旗——那是她从一家倒闭的镖局旧物中翻出的测风布条,曾被她用来校准极限距离下的箭矢落点。
此刻,那面小旗的旗角正微微向右偏斜,显示地面吹的是西北风。
然而,当林昭昭抬起头,望向高空被火光映亮的云层时,却发现那些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左移动!
两层风向!
她眼神骤然亮起,一个被她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词汇浮现出来:“气障阵!”
“北岭有‘气障阵’!”她对沈明远急促地说道,“是人工制造的逆流热风带,范围极大,专为干扰远程传信的声波和箭袭的弹道!”
她猛然想起,当初在体育队进行野外集训时,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教官曾拍着她的肩膀说:“记住,孩子,顺风能给你带来零点二秒的优势,但逆风,会让你付出零点五秒的劣势。”
林昭昭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他在用风速……改写比赛规则!”
“赵五!”她骤然回头,声音清亮而决绝,“立刻去把帅帐里所有水银脉动器的残液收集起来,连夜改造,给我制成‘风感地听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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