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出鞘的瞬间,骨裂的脆响在巷子里炸开。父亲教我的第一式就是专攻关节,肘击、踢膝、割喉,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眼睛都跟不上。等最后一人倒地的时候,我抹了把脸上的血,一抬头,瞧见巷尾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暗卫阿七抱臂倚着墙,月光照亮他腰间的鎏金令牌,泛着冷光:“姑娘的身手,比在暗卫营时利落多了。”
他递来的帕子带着药香,擦去血迹的时候,我低头看见青石板上映着自己的影子。素白襦裙染着暗红,在月光下,像朵在暗夜中妖冶绽放的曼珠沙华。阿七捡起地上的面罩,眉头拧成个疙瘩,若有所思道:“周成近日与藩王使者来往密切,姑娘当心......”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我望着宫墙方向微亮的天空,把染血的帕子塞进袖中。皇帝要我做刀,可刀要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长出了自己的锋芒,又该怎么办?晨风吹过,袖中短刃轻轻颤动,却没给我答案。
宣旨太监那尖得能刺穿耳膜的嗓音,穿透晨雾传过来的时候,我正蹲在商税司后院数蚂蚁。那些黑褐色的小生灵排着队搬运米粒,忙忙碌碌的,像极了昨日在朱雀大街上举着万民伞的寒门学子 —— 只不过此刻它们脚下的石板,还浸着前任税官的血,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苏大人!江南商会送来的万民伞,足足装了八辆马车!” 小吏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官服下摆沾着泥水,气喘吁吁的,“还有青州书院的学子,说是要联名上书,求陛下为您立生祠!”
我捏起只蚂蚁放在掌心,看着它慌乱地打转,爬来爬去就是找不到方向。窗外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指尖凉得就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三日前皇帝朱批的 “女子科举” 诏令,如今看来,倒像是把双刃剑,斩断了百年枷锁,也割开了某些人藏在暗处的脓疮,腥臭味儿直往外冒。
账本被重重摔在案头的声音,惊得檐下麻雀 “扑棱棱” 全飞了。暗卫阿七掀开玄色斗篷,怀里的账簿还沾着血,透着股铁锈味儿:“城西漕运码头,周家的人用三船私盐换走了本该上缴的茶税。” 他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跳动的光影里,我映在墙上的影子晃来晃去,扭曲得不成样子,像具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对着账本上的墨迹直皱眉。本该记着 “绸缎百匹” 的地方,不知啥时候被改成了 “粗布十疋”,笔迹圆润工整,一看就是翰林院那帮酸秀才的手笔。指尖抚过那些修改的痕迹,昨天朝会上的事儿又冒了出来。周成抚着胡须,假模假样地说 “新政虽好,恐滋生贪腐”,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跟淬了毒的暗器似的,差点没把我扎个透心凉。
“大人!科举报名处出事了!” 衙役 “哐当” 一声撞开房门,腰间佩刀在门槛上磕出火星子,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了,“有人聚众闹事,领头的...... 领头的竟是您资助过的那个沈文远!”
风卷着黄沙 “呼呼” 地往屋子里灌,迷得我睁不开眼。沈文远,那个总窝在破庙里读书的寒门书生,我每月派人给他送米送炭,看着他从连笔墨都买不起的穷秀才,变成能在书院讲学的才子。可现在,他怎么......
马车碾过青石板,“咯噔咯噔” 的声响震得我头疼。远远瞧见科举报名处的朱漆大门,像是被泼了层血 —— 满地碎瓷片上,鲜红的 “女子无才” 四个字刺得人眼眶生疼,仿佛还在滴血。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哄笑,我一眼就瞅见沈文远站在高台上,白衣胜雪,可在我眼里,却比淬了毒的匕首还要刺眼。
“苏瑶!你可知羞耻!” 他挥着写满墨字的宣纸,声音尖锐得能划破天际,跟变了个人似的,“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你却要坏了祖宗规矩!”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有人扔来的菜叶子砸在我肩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熏得我直犯恶心。
我攥紧袖中的短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疼得钻心,却能让我保持清醒。父亲说过,越是愤怒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可当我看见沈文远袖中若隐若现的金线云纹 —— 和那日刺杀我的周府家丁如出一辙时,心里那团火 “腾” 地就烧起来了,所有理智都化成了灰烬。
“沈公子记性可真好。” 我踩着满地狼藉走上高台,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能把人活活冻死,“不知可还记得,去年寒冬是谁救你于风雪?又是谁供你读完书院?”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沈文远的脸涨得通红,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活像条被掐住脖子的鱼。
变故来得太突然。也不知谁喊了声 “妖女惑众”,石块就跟雨点似的砸了过来。阿七瞬间挡在我身前,利刃出鞘的寒光划破长空。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时,我看见沈文远被人拽进巷子,消失前回头望了我一眼 ——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令人心寒的冷漠,就像在看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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