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汤汁混着冻干的药渣泥在地板上洇开深褐色的污渍图。
空气里馊味、药气、劣质烟草的焦糊气搅成一锅隔夜泔水汤。
周天喘着粗气,胸口那新结痂的伤疤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扯着深处新长的嫩肉。
地上一片狼藉,豁口搪瓷盆倒扣着,没吃完的榨菜丝和碎方便面调料包糊在油水里。
他目光死死钉在浸了脏汤药渣、滚到自己破胶鞋边上的小玻璃瓶——南宫雪那点“乌梢胆霜”残粉彻底成了污泥汤底子。
咚咚咚!
“周天!死了没?!张教授办公室电话打爆了!
说你顺了医学院标本科十二瓶‘千年老尸菌’培养液!!!
再不签字处理环保局的卡车就开校门口贴你家脑门子了!!”
陈工头的大嗓门混着踹门的闷响震得破门板直掉灰。
周天眼皮都没抬,只冲着门口方向用尽丹田残留的、刚从医院憋回来的那口浊气吼回去:“催你大爷的命!老子这锅里正炼着‘千年防腐丹’!炸炉了喷你一脸陈年老尸油!!滚!!”
骂完,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顺手捞起床头柜上那半瓶凝固的凉白开,瓶底还沉着没泡开的板蓝根渣滓。
他拧开盖灌了一大口,冰水混着草渣子滑下喉咙,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窗外电线杆上麻雀叫得让人心烦。
他扯过床角那件糊满油点子的破夹克套上身。
手指摸到内袋里那几团硬邦邦的东西——皱成一坨的废纸票子,一个冻硬了的包子(早忘了哪天的),还有块巴掌大、裹着透明胶的暗红色破石头——鬼市摊位上顺的,据说能聚点煞气当“符石”充门面。
捏着那破石头,指尖冷硬。聚煞?连个屁都聚不回来了。
他嘬了下后槽牙,揣上几块零钱硬币,推开吱呀乱响的绿漆门。
外头公共水房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刚走出筒子楼没几步,一股浓烈的混合香水味蛮横地撞进了鼻子里——兰花混着皮革调还有一股子烧钱味儿的风骚气息。
街角那辆车身长到能堵死半条小巷子的加长哑光黑曜石色轿车,像个停错地方的巨兽尸体。
车窗玻璃乌黑得像深渊探照灯,轮胎干净得能当镜子照人影。
司机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戴白手套,像个葬礼领班,纹丝不动地戳在车门前。
车身斜前方阴影里,一个女人斜靠在后排车门框上抽烟。
细得能扎死人的猩红高跟鞋鞋尖点着半融的泥雪地。
黑色羊绒一步裙裹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利落得像两柄出鞘的刀锋。
上身只一件暗酒红缎面的丝绸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点冷白的锁骨。
外面随意搭了件长款黑色呢大衣,敞着怀,料子垂坠厚重,压得住风雪。
风卷起雪花,吹乱她耳侧几缕挑染的银灰色长发,发丝拂过红得如同烧透烙铁的唇瓣。
她深深吸了一口细长的女士雪茄,烟头在微暗的光线下亮起一点危险的红芒。
烟圈缓缓吐出,融进冰冷的空气里。大半张脸隐在车顶延伸下来的阴影中,只有下巴至鼻尖的线条冷硬如切割的玉石。
她的目光,隔着数十米距离和弥漫的雪沫,如同两束精准无误的冷激光,穿过市井喧嚣的浮尘,径直钉在周天那张还沾着泡面油渍、混着点冻红血口的脸上。
周天脚步顿了一下。
这姐们儿……像是从华尔街倒闭金库里爬出来的千年女尸诈了尸,带着一堆票子做的随葬品。
谁家祖坟冒这么野的青烟,派尊财神奶奶搁这儿雪中送炭了?
他还没琢磨出是绕道还是装瞎溜边蹭过去。
那女人动了。
细高跟踩在冻硬的泥地上,笃、笃、笃,声音不大,节奏感却踩得让人心脏跟着打鼓。
她一步踏出车体阴影,整张脸暴露在惨白的冬日光线里。
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养出来的冷玉白,眉形修得锐利如剑,眼尾上挑带着刻骨的冷冽凉薄。
眼睫毛很长,却压不住眸子里沉淀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层般的寒霜。
鼻梁挺直如刀削斧凿,嘴唇饱满,颜色是极具冲击力的正宫朱砂红。
整张脸美得极具侵略性和距离感,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冻结灵魂。
她走到周天跟前三步远停下。
距离把控得极好,没有香水味再冲鼻子,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雪寒风气息卷着点残留的雪茄苦辛。
女人没开口。
戴着暗红长绒手套的指尖夹着那张硬挺的高级名片,名片边缘锋利得能划开信封。
周天眼尖。
名片是金属哑光黑底,触感冰凉。左上角烫着极小的暗金古篆“宋”字家徽。中央一行凌厉的行书:
宋雪凝
擎峰国际投资集团 CEO
底下地址电话都是英法双文,最后一个联系邮箱结尾是醒目的私人定制后缀:@SNGroup.ice 。
名片没马上递过来。
女人另一只没戴手套、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随手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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