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睡意,血蹄之子。"萨满的嗓音忽远忽近,"看看这片土地如何为你绽放。"
贝恩的瞳孔逐渐涣散。某个裹着兽皮的鼓手开始敲击他的太阳穴,节奏与童年时父亲教他辨识的季风讯号完全一致。岩壁上跳跃的火光渐渐化作金色麦浪,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趴在凯恩宽厚的背上数星星。
然后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熟悉的烟草味混着铁锈气息笼罩过来。贝恩的每根毛发都记得这个温度——凯恩·血蹄就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符文长矛【震地者】在他掌中如同新铸。那些曾被地狱咆哮战斧斩断的犄角此刻完整如初,结实的肌肉在月光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最震撼的是父亲的眼睛,贝恩从未见过其中闪烁如此锐利的智慧光芒。
"父……"贝恩的喉结上下滚动,震落了两滴积攒多年的泪水。
凯恩用矛柄轻叩地面,这个习惯性动作立刻唤醒了贝恩五岁时的记忆——每次他调皮捣蛋,父亲总这样示意他趴到膝前接受惩戒。可此刻传奇酋长眼角的笑纹比贝恩记忆里任何时刻都要深刻。
"穿越生死帷幕耗力甚巨。"凯恩的声音像是从千万片树叶间同时传来,"但感知到你灵魂的震颤,孩子,我怎能不来?"
积压多年的痛苦如溃堤般喷涌而出——那些为部落大局强咽下的愤懑,为顾全团结压抑的悲恸,此刻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烧着贝恩的喉咙。
"父亲...加尔鲁什那畜生!"他的蹄子将祭坛岩石刨出深痕,"他剥夺了您荣耀战死的权利!像观赏角斗似的看着我和恐怖图腾互相残杀...他蹂躏土地,欺骗同胞,还把塞拉摩夷为平地..."
愤怒的泪水在火光中折射出血色。当哽咽截断话语时,贝恩发现自己的拳头正无意识捶打着地面——就像少年时代输掉训练赛后那样。
"而现在他们却要你保护他。"凯恩的声音里带着贝恩熟悉的睿智,"尽管你恨不能当场踏碎他的喉骨。"
犄角相抵的触感突然鲜活起来。贝恩想起最后一次与父亲切磋武艺时,老酋长故意露出的破绽。
"您当年是唯一敢公开反对他的人..."贝恩的鬃毛被夜露打湿,"我是否...本该继承这份勇气?那些因加尔鲁什而流的血...是否也沾在我蹄上?"
凯恩的灵体泛起涟漪,无数萤火虫从祂半透明的胸膛中飞出:"我的孩子,过往已如风中的金棘花飘散。加尔鲁什要为自己的罪孽负责,而你..."祂的虚影突然凝实,温暖的前蹄按在贝恩肩头,"始终听从着内心的召唤。"
贝恩嗅到幻象中飘来的烟斗味——父亲每次宣布重要决定前都会抽上一袋。
"您是说..."贝恩的图腾柱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我该去保护那个地狱咆哮。"
"重要的是你的选择。"凯恩的符文矛在地上画出发光轨迹,恰似当年教导战术时的沙盘推演,"我挑战他是遵循本心,你支持大酋长亦然。"
"瓦里安真该让萨尔在奥格瑞玛结果了他!"
灵体突然迸发刺目光芒。凯恩的形态在年轻战士与苍老智者间不断变幻:"但历史没有如果。回答我——"祂的声音突然变成万千先祖合唱,"若你因我的遭遇而痛恨背叛,又怎能背弃对正义的坚守?"
贝恩的战争图腾自动展开,上面的每一道刻痕都在发光。他想起父亲总说真正的勇气不在于挥矛的力度,而在于承担选择的重量。夜风突然转向,将祭坛灰烬吹成螺旋上升的星环。
"我明白了。"贝恩站起身时,祭坛周围的十二块玄武岩同时浮空,"就像您教导的——荣誉不在结果,而在初衷。"
凯恩的幻象开始消散,但祂最后的话语凝成实体符文烙在贝恩胸甲上:"记住,孩子,当你为他人而战时,血蹄之名便与你同在。"
贝恩的蹄甲深深陷入红岩,但预想中的释然并未降临。
"我会担起这份责任。"他盯着祭坛上未燃尽的骨片,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竭尽所能...保护加尔鲁什。"
"你向来如此。"凯恩的虚影开始波动,星光从祂的胸膛漏向大地,"当一切终结时,你会找到..."
"喜悦?"贝恩的冷笑惊飞了附近的夜翼鸟,"除非是手刃仇人的快意——"
"慎言!"父亲的双眸突然迸发先祖之怒的光辉,那神态让贝恩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脊背,"结局非你所能预见...但我保证..."灵体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你的心...终将...安宁..."
当凯恩的轮廓开始雾化时,贝恩才惊觉自己竟像迷途幼崽般只顾抱怨。他疯狂扑向那团渐淡的光雾,前蹄却只搅动了带着松脂香的夜风。"等等!"嘶吼震落了岩壁的苔藓,"告诉我该怎么当好大酋长!告诉我您是否以我为傲!"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父亲伸手欲抚的姿势——就像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年轻的贝恩第一次在比武中落败时那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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