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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中介门口那盏破灯泡,在深秋的夜风里抽搐般地闪烁着,像垂死者最后的心跳。灯光下,一张崭新的、墨迹淋漓的红纸被浆糊粗暴地拍在斑驳的墙皮上——“急招!螺丝厂大量要人!包住!待遇从优!中介费优惠!”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焦灼的贪婪。老王那张油腻的胖脸在灯光下泛着红光,他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几个刚从长途车上下来、满脸茫然的年轻打工者吹嘘着螺丝厂的“大好前途”,仿佛那不是血肉磨坊,而是遍地黄金的乐土。

林宇站在更深的巷子阴影里,像一块冰冷的礁石。他身后,是十几个沉默的身影,穿着从二手店淘来的、散发着陈旧机油和汗馊味的工装,脸上刻意模仿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木然。老王瞥见林宇,小眼睛里精光一闪,立刻撇下那几个年轻人,堆着笑凑过来。

“老弟!你可算来了!”老王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刻意压低了,“你那帮老乡,真他娘的是‘好货’啊!刘工头那边,缺人缺得眼都绿了!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嘛…嘿嘿,老规矩!”他搓着肥厚的手指。

林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不需要伪装欣喜,老王此刻的贪婪和螺丝厂的急迫,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他身后这十几个沉默的“老乡”,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被老王迅速“验收”过,填了张潦草的表格,便由老王亲自领着,走向那扇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獠牙般张开的工厂铁门。铁门内,是更深的、被噪音和铁锈味浸透的黑暗。刘工头那张刻薄的脸在门卫室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他烦躁地挥着手,连骂人的力气似乎都省了,直接放行。

新的齿轮,带着林宇冰冷的意志,被投入了这台正在加速崩坏的机器。

螺丝厂车间里,巨大的噪音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持续地撕扯着空气。但这噪音之下,一种更加沉闷、更加压抑的东西正在弥漫——恐慌和混乱。维修工像救火队员一样四处奔忙,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暴躁。原料区,一台叉车歪在一边,轴承断裂,轮子飞出去老远,散落的金属锭像一堆冰冷的尸体堵死了通道。冲压车间,两台最老旧的机器彻底哑火,等待更换的模具像昂贵的墓碑。仓库门口,更换新变压器的电工还在骂骂咧咧地扯着电缆。每一次“意外”造成的停工,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本就微薄的利润。订单的交货日期如同悬在老板头顶的铡刀,一日日逼近。

工人们的忍耐,终于被这无休止的混乱和刘工头变本加厉的辱骂、克扣逼到了极限。辞职,如同瘟疫般蔓延。

“老子不干了!这破地方,机器天天坏,坏一次就扣老子钱!谁受得了!”

“就是!工资压着不发,活儿不是人干的!走!都走!”

“去他妈的刘扒皮!去他妈的螺丝厂!”

这一次,不再是个别零星的爆发。十几个、二十几个工人,扔下手里的工具,带着积攒已久的愤怒和屈辱,头也不回地冲出厂门。车间瞬间空出了一大片,流水线如同断脊的蛇,瘫软下来。刘工头气急败坏地追到门口跳脚大骂,声音却被淹没在辞职者决绝的背影和车间残余的噪音里。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三角眼里第一次透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慌乱。

老板办公室的电话被打爆了。客户的咆哮、催货的威胁如同冰雹般砸过来。老板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倨傲和算计的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他对着电话那头低声下气地解释、保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放下电话,他猛地将桌上的烟灰缸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招人!给我不计代价地招人!马上!立刻!”他对着垂手站在一旁、面如土色的刘工头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是…是,老板!老王那边已经在全力招了!”刘工头的声音带着颤音。

“不够!还不够!”老板像一头困兽般在办公室里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让老王去火车站!去长途汽车站!去城中村所有角落!给我抓人!只要能喘气的,都他妈给我弄进来!工资…工资可以适当提一点!稳住!一定要稳住生产!”

“是!是!”刘工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林宇坐在出租屋那把嘎吱作响的椅子上。窗外是城市冰冷璀璨的灯火,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老王中介那边传来的“喜讯”和他安插在厂内的“眼睛”反馈的信息,如同精准的坐标,在他脑海中交汇,勾勒出螺丝厂内部那混乱、恐慌、濒临崩溃的图景。

混乱,是渗透最好的温床。恐慌,是绞索收紧的号角。

时机,到了。

冲压车间。巨大的噪音如同实质的拳头,持续轰击着耳膜。赵铁柱负责操作一台相对较新的液压冲压机。他动作精准、一丝不苟,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然而,就在他弯腰准备清理模具下方堆积的铁屑时,异变陡生!

旁边一台老旧机器突然发出凄厉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尖啸!一根早已锈蚀不堪、承受着巨大交变应力的曲轴连杆,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灾难性的疲劳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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