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漫天,如同永恒的帷幕,笼罩着星辰沙漠深处这片被遗忘的荒芜。金色的沙粒在狂风的鞭挞下尖啸飞舞,击打在戈壁石窟那历经千万年风蚀而显得千疮百孔的岩壁上,发出细密而持久的沙沙声,仿佛无数细小的虫豸正在啃噬着时光的骸骨。石窟内部,空间倒是颇为开阔,但光线昏暗,仅靠几缕从岩缝顽强挤入的天光勉强驱散深处的幽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岩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淡淡腥甜的荒漠特有气息。
石窟中央,一名满脸虬髯、身形魁梧的大汉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如同亘古便存在于此处的一尊石雕。他周身弥漫着一股股淡淡的金色雾霭,那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吞吐。仔细看去,可见那些金色雾气时不时地从他周身各大窍穴——百会、膻中、气海、涌泉……钻出身体,在体表萦绕片刻后,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牵动着周围天地间稀薄而狂躁的灵气,丝丝缕缕地钻入其体内。这一出一进,循环往复,竟像是在他体内与外界天地之间,构建了一条条无形而玄妙的管道,沟通着内息与宇宙,景象十分奇异而神异,显然是一种极高深的疗伤与修炼法门。
这大汉,正是历经星饶城血战、身负重创又强行催动体内全部修为导致气息极度萎靡的楚林。此刻,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的滞涩感,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法印。随着法印的成型,他胸腔剧烈起伏,随后深深吐出一口绵长而浊重的气息。瞬间,一股略带绿色荧光的、显得颇为诡异的金色雾气,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毒龙,从他口中猛地被吐出。与此同时,他周身各大窍穴亦是不受控制地缓缓排出一丝丝更加浓郁、颜色也更深的绿色雾气。
这些绿色雾气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活性。它们甫一接触到周围干燥的岩壁,立刻发出了“嗤嗤”的声响,仿佛强酸腐蚀。坚硬的岩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酥软,甚至冒起了细小的气泡,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腐朽与甜腥的怪异气味。很显然,这些绿色雾气蕴含着极其猛烈的剧毒,正是延清国师布下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跗骨噬魂散”的毒性精华,被他以莫大毅力与修为,一点点逼出体外。
良久,楚林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沉稳如深潭的眸子里,此刻金光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在他背后虚空之处,三朵原本应凝实璀璨、象征着道果根基的虚幻道花缓缓浮现,花瓣却显得黯淡无光,边缘处甚至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仅仅维持了数息时间,便如同风中残烛般,无力地摇曳了几下,最终渐渐消散而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寂静的石窟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与不甘:“唉……终于是稳住了,可惜,境界~唉~” 这声叹息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修为大跌的痛惜,更有对前路茫茫的忧虑。为了压制体内大战遗留的沉重伤势和那霸道无比的“跗骨噬魂散”的侵蚀,他不惜自崩道花,付出了修为彻底跌落至灵婴境界的惨重代价。如今,虽勉强保住了性命,并将剧毒暂时压制,但一身通天彻地的灵神境修为已然付诸东流,只能暂时将境界维持在灵婴境界中期罢了。这对于曾经屹立于炎阳国顶尖强者之列的楚林而言,无异于从云端跌落凡尘,其中的落差与苦涩,唯有自知。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星饶城大战,已然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楚林在成功逃脱了陆云峥等星饶城大修士的追踪后,并未远遁他方。尤其是在察觉到陆云峥事后多次派遣出来追寻自己下落的灵丹境界后期修士,并凭借残存的实力与丰富的经验,将这些追兵逐一反杀之后,远遁到了星辰沙漠的最深处,来到了这片名为黑蛇戈壁的荒寂之地,觅得这处隐秘石窟,暂时栖身疗伤。
然而,此刻楚林心中,最为焦灼忧虑的,并非自身修为的跌落与境界的困顿。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那生死未卜的儿子楚阳,以及那个年纪虽小却坚韧得令人心疼的封兮。根据他之前擒杀那些陆家灵丹境界后期修士时,从其魂魄中拷问出的零碎信息,他得知那株引得四方云动的“万年灵药”,被李夜宸凌空一掌击落,坠向了瘴气沙谷深处,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但令楚林感到一丝蹊跷且更加担忧的是,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李夜宸、墨玄烬、龙玄真乃至陆云峥本人,都并未直接进入那凶名赫赫的瘴气沙谷中进行搜寻。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派遣族中的年轻子弟进入谷中,美其名曰历练寻缘。更让人费解的是,陆云峥还凭借星饶城城主的手段,对外界完全开放了瘴气沙谷,除了明令禁止灵丹境界中期以上的修士进入外,无论出身贫富贵贱,皆可入内寻觅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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