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为何意,只是三姐极快地回屋中翻翻找找,最后只翻出两只她们平日里乞讨的破碗,也唯有两只破碗可傍身,便拖着她的手逃跑。
然而才行至村口,忽然钻出来几个村民把她们堵住了,揪住三姐与她的手臂,按跪在地上,指着他们骂:“你们逃了,村里的人头税谁人来抵,莫非想让王地主扒了我等的皮?”
后来爹娘赶回来,也是一通跪地哭求,才平息了此事。
回家之时,爹爹叹气,娘冷着脸一言不发,正似之前看到她被摔得浑身是血,也只回以一个冷眼低骂了一句:“讨债鬼!”
又过了几日,一日她在梦中听闻三姐细微的挣扎,悄悄爬起,却看到爹娘合力把被堵住了嘴,却仍挣扎呜咽的三姐倒悬,头埋入水缸中。
三姐扑通的水花再一次打湿了常年阴冷的地步,爹爹老泪纵横,哭着呢喃:“丑妮儿,对不住……爹娘对不住你……来世投入好人家……莫再冷着饿着……”
三姐脸上有两块斑,打娘胎里自带,村里叫她“丑妮儿”,父母不识字,起不了什么好名儿,也跟着叫唤。殊不知三姐十分抵触这个名字。
娘亲却连她的名字都不叫唤,脸则比地面还更阴冷,狠着眼劲儿咬着牙,把瘦小的身体强按入水中,一言不发,也没流一滴眼泪。
从此,娘亲的脸成了她噩梦中盘旋不散的母夜叉之貌。
终于三姐不再动弹,他们齐齐摔在地上,气喘吁吁,娘亲却疯疯癫癫地笑了,笑声尖锐阴森。
而后他们二人合力把三姐的尸体搬到院中井边,开始放声大哭:“妮儿……怎么这么想不开……丑妮儿……怎么跌入了井里,让爹娘怎么办?”
夜黑风高,爹娘刺耳的哭声似黑白无常索命的笑声,让她浑身发抖。
村民很快聚集而来,惋惜、同情、质疑、斥骂诸多情交织,神色各异。
有几个质疑三姐之死蹊跷的,很快就被“痛失爱女得了失心疯”的娘亲,持着铁锹疯打疯骂,而后做鸟兽散。
又过了几日,无人再质疑三姐的死,才七岁的三姐,似乎从未被人在意,只草草裹了半边破败的草席,随意挖了个土坑掩埋了,而后很快填平,甚至连坟茔也未留下,自是成了菜地;里的肥料。
她送三姐入土之时,牵着三姐冰冷的手,心想着:那日她们若是逃出去多好,兴许就可以与三姐拉着手自由自在地乞讨了!
她没哭,也不闹,只是趁着一日半夜,扯了睡梦中弟弟的襁褓,逃了出去。
因为她知道这块布值十个铜板,可以换十个笼饼,往日,是她和姐姐四人,十五日的口粮。
村里的狗吠惊醒了村民,有人尖声大喊:“又有娃子逃跑了!”
他们追来之时,娘亲最熟悉她的路线,很快追了上来。
她看到那张夜叉脸紧追不舍,心中十分恐惧,只是心头持着三姐的信念——逃!便拼命地逃跑!
后来,她摔下一处矮坡,被茂密的草丛缚缠吞没,跑不动了,母夜叉站在上头看着她,静默了瞬息,忽然砸下几块东西。
她以为是石头,母夜叉要砸死她?然而绝望中的剧痛并没有,只有额头鼓包的轻微疼痛。又听闻母夜叉颤抖地说道:“娃儿往东跑去了,快追!”
村民远去了,她摸索砸疼她的几块东西,竟摸出了三块铜板!
只是她当时以为,母夜叉定是砸错了,心头一顿窃喜,小心扒开了草丛,往西边逃去了。
她到镇上游棚,果然找到了涂脂抹粉的大姐。
大姐似被年节被洗刷的香炉,干干净净,油光发亮,身上还香香的,果然是享福了,也端出来了她梦寐以求的一碗汤饼。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大姐却泪流满面,哽咽道:“四妮,逃出来了也好,往后长姐挣钱养你,只是你得乞讨,不能住在游棚,小心别被他们发现。只是可怜了丑妮儿……”
她吞咽着说道:“长……长姐,我……我想住游棚,想……想洗澡,和你一样发亮!”
“你不能!”长姐厉声斥责了她。
后来她见大姐日日被拘着弹琵琶唱曲儿,学身段学舞姿,连游棚的门槛儿都踏不出,似笼中鸟儿,她忽然也不羡慕了。
更何况她每当看到大姐进包房给客人端茶倒水之后,出来总是哭,让她困惑不已。
长姐总是安抚她:“没事儿,四妮不会走长姐的老路!”
又后来,长姐被富绅带上了船只,去往京城。
她听闻消息后,花了两月时间,沿路乞讨,走到了京城,只是,她再也没有长姐的消息了。
城中的乞儿告诉她,见过模样与她长姐类似的伶人,出现在了聚仙阁的游棚。
往后,聚仙阁成了她每日乞讨的去处,然而,还是见不到长姐。
她一度以为,莫不是乞儿传错了消息,直到有一日,她照常去聚仙阁乞讨之时,忽然发现阁楼闭门休市,她只能灰溜溜离开。
又过了两日,有消息灵通的乞儿告知她,疑似在城北义庄中发现了她长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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