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绝不可久留!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绝望的灰烬中猛地爆燃,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陆砚咬着牙,牙齿几乎要碎裂在口中,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仅剩的上臂部分),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肌肉贲张,嶙峋的肩胛骨顶着粗糙的岩壁,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沉重的身躯支撑起来。每移动一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滑落,混合着血污,模糊了视线。
他踉跄着,如同喝醉般摇晃着走到囡囡身边。蹲下时,左肩断臂处的巨大创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污血再次涌出。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小女孩抱起。囡囡的身体冰冷而僵硬,轻得可怕,仿佛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灵魂仍在粉紫瘟疫的泥沼中挣扎。陆砚将自己身上仅存的、相对还算“完整”的破烂里衣也扯了下来——那布条早已被血、汗、菌液浸透,散发着浓烈的异味——用它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囡囡小小的身体紧紧包裹住,试图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和这简陋的屏障,为她抵御荒原深处那带着精神侵蚀的刺骨寒风。
接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走向刑场般,走到苏青身边。看着那张死寂灰败、再无生气的脸庞,看着她心口那片象征着生命终结的灰黑破碎烙印,陆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揉捏,剧痛几乎让他瞬间窒息。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因寒冷和剧痛而不住颤抖,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世间最脆弱易碎的琉璃珍宝般,拂开她脸上沾着的污秽泥泞、枯草碎屑和干涸的血痂。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僵了他的手指,那寒意顺着指尖的神经直刺心脏,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
“青姐…” 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在拉动,带着无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比渺茫和虚幻的微弱希冀,“再…坚持一下…一定…一定还有办法…”
他用左手极其吃力地穿过苏青冰冷的腋下和膝弯,试图将她抱起。苏青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如同灌满了铅块。左肩断臂处传来的撕裂剧痛和巨大的空虚感,让他几乎瞬间脱力,眼前阵阵发黑。尝试了两次,才勉强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半背半拖地扛在了相对完好的左肩上。苏青的头无力地垂落下来,冰冷、沾满污迹的发丝贴着他右肩焦糊、布满裂痕的皮肉,那冰冷的触感和摩擦带来的钻心疼痛,如同双重酷刑,不断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她的身体重量如同一座冰山,死死压着他受伤的左肩,断臂创口在摩擦和压力下,粘稠的污血混合着惨绿的脓液再次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顺着他的脊背和破烂的裤管流淌而下,在冰冷的黑土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
怀中的囡囡虽然重量较轻,但此刻也如同一个冰冷的铅块,不断汲取着他残存的热量和生命力。龟裂的黑土地湿滑崎岖,裂缝中渗出的暗红血露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腥铁锈味,混合着无处不在的枯木腐败的霉烂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直冲脑髓的死亡气息。灰白色的、如同活体裹尸布般的浓雾无声地流淌、缠绕着他们步履蹒跚的身影,雾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冰冷手指拂过裸露的皮肤,带来阵阵寒意和微弱却持续的精神干扰。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跋涉在粘稠的血池地狱。右臂的剧痛和完全丧失功能的无力感让他无法保持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斜。左肩承担着苏青冰冷的重量和断臂处不断涌出的污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眩晕、脑内瘟疫带来的混乱幻听(百相面具的无声尖啸、格林菌丝增殖的窸窣声、归墟吞噬的低语…)以及冰冷的绝望中反复摇曳、明灭。好几次,他都感觉天旋地转,双膝发软,差点带着背上的苏青和怀中的囡囡一起栽倒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全靠着一股“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在这里倒下”的、近乎偏执的意志力强行支撑,才踉跄着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感在剧痛和疲惫的折磨下早已模糊不清。终于,在翻过一道由无数虬结缠绕、如同巨大骸骨手臂般的苍白枯木形成的低矮山脊后,陆砚布满血丝、视线模糊的眼睛猛地锁定前方。
一片相对背风的洼地。洼地深处,一株早已枯死、却异常粗壮庞大的巨树歪斜地矗立着,树干的根部因年深日久的腐朽而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树洞。洞口被垂落的、如同干枯鬼爪般的粗壮气根半掩着,像一道天然的门帘。洞内空间幽暗深邃,但看起来足够容纳几人藏身。最令人心悸的是洞口的岩石地面上,粘稠的暗红血露正顺着龟裂的缝隙缓慢渗出、汇聚、然后如同泪珠般一滴滴坠落,砸在下方光滑的石面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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