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掉了。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或者说,是一张被水泡得发胀变形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青灰色,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往外淌着浑浊的液体。嘴巴咧得很大,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嘴角还挂着一缕水草似的东西。
是个死人!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身后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追我,还有那个嘶哑的声音在喊:"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
雨太大了,我看不清路,只能凭着感觉往前冲。脚下的柏油路像是变成了泥沼,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人在往下拽我的腿。我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跑,雨水钻进眼睛里,涩得生疼,混合着冷汗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我差点晕过去。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借着偶尔划破云层的月光一看,是血。
一大片暗红色的血,从路边的排水沟里漫出来,染红了半条马路。
我顺着排水沟往上游看,借着一闪而过的月光,看见沟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件蓝色的小褂子。
是那个"孩子"!
他的头歪向一边,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插着半截断掉的钢筋,暗红色的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还带着笑,嘴角咧到了耳根。
"啊——!"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嘀——嘀——"
我猛地回头,看见我的那辆捷达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亮着,照得我睁不开眼。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坐着个人,正朝我挥手。
是我爸。
他穿着我去年给他买的那件灰色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小伟,上车啊,愣着干什么?"他的声音温和又慈祥,和小时候我放学晚归时,他在校门口等我的语气一模一样。
我愣住了。我爸...不是三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吗?就在这个十字路口。
"爸...你..."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快上车吧,你妈炖了汤,再晚就凉了。"他笑着拍了拍方向盘,"我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排骨。"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头,刚才的恐惧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是啊,有爸爸在,怕什么呢?他一定会保护我的。我站起身,朝着车子走去,脚步有些踉跄。
离车子越来越近,我能看清我爸脸上的皱纹,还有他眼角那颗痣。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让我忘了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
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车门把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副驾驶座。
那里坐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帽子压得很低,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他的手搭在我爸的肩膀上,那只手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我爸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眼睛里的温柔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青灰色的死寂。他的嘴角开始往外淌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夹克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小伟...你怎么不进来啊..."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和那个穿雨衣的人一模一样,"外面...好冷啊..."
我吓得猛地后退,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我爸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紫黑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勒过。那是他车祸时,被方向盘上的安全带给勒出来的。
"鬼!你们都是鬼!"我发疯似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捷达车突然开始往后退,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瘫在满是血水的马路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
风里的哭声越来越响了,不止一个,有男的,有女的,还有小孩的,密密麻麻地围着我,像是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耳朵里。我抬头往四周看,路灯下、树影里、排水沟旁,站满了人影。
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脑袋歪在一边,有的肚子上有个大洞,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他们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浑身淌着水,皮肤是青灰色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
那个穿黑色雨衣的人就站在最前面,他慢慢地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那个蓝色小褂子的孩子正站在我身后,胸口的钢筋没了,伤口却还在,黑糊糊的,能看见里面蠕动的虫子。他咧开嘴,朝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叔叔,陪我玩皮球吧。"
他手里拿着一个皮球,是用暗红色的肉做的,上面还连着几根血丝。
我感觉我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塌,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那些人影慢慢朝我围过来,他们的脸在雨水中扭曲变形,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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