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俊抱拳躬身的身影刚消失在帐帘外,左侧倚着虎皮坐垫的完颜阿骨达便按捺不住,手指叩了叩膝头的鎏金佩刀,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如鹰隼般射向主位上的金子弹。
他粗嘎的嗓音带着不解:“二殿下,难道真要把两千重甲兵交到他手里?你当真如此信任这宋人?”
金子弹指尖摩挲着镶玉的酒杯,杯壁映出他年轻却深沉的脸。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得瞳孔里的轻蔑格外清晰。“信任?”他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结滑落,“我对他何来信任可言。”
他将空杯重重搁在案几上,杯底与木面碰撞出闷响。
“父帅曾对我说,宋朝将领多是软骨头,”他身子前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只要给些甜头,他们便会对你感恩戴德,转脸就能背叛家国兄弟,像狗一样趴在我们脚下。”
话音未落,完颜阿骨达低声附和,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箭囊。
“但父帅也叮嘱过,”金子弹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指节在案几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类人不可全信。”
他抬眼看向完颜阿骨达,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所以我命你同去。若那王俊有半分异心,立刻拿下。必要时——”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杯沿,语气冰冷,“不必留情,不能让他拖累了我们女真勇士的性命。”
完颜阿骨达单膝跪地,拳头重重捶在胸口:“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金子弹靠回椅背,指尖绕着束发的金冠流苏,目光落在帐外沉沉的夜色里,仿佛穿透了营帐,看到了遥远的宋境。
他没注意到,自己反复咀嚼的,仍是两年前完颜宗翰率军南下时的旧话。
那时的宋军尚未经历赵翊方元帅的铁血整肃,溃败与投降是常事,可他忘了,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规在宋营生根,当“兵将相习”的军改重塑了军队筋骨,那些曾被他们视为草芥的宋将,早已在烽烟中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
帐外风声呜咽,像一首被遗忘的旧曲,而金子弹指尖的流苏仍在轻轻晃动,映着他眼中未曾褪去的、属于旧时光的傲慢与偏见。
他沉浸在父辈经验构筑的堡垒里,却不知墙外的世界,早已在战火中悄然换了人间。
而野猪林方向,高宠早已率领精锐部队设下天罗地网,只等金兵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