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摇曳的魂火,重新亮了起来。
恐惧,被愤怒和屈辱所取代。
“说得好,副官。”王二麻子那空洞的眼眶里,魂火跳动,“老子烂在深渊里,也没想过要被格式化。”
“我们得动起来。”左威说,“待在这里,我们都会被磨碎。”
“往哪儿走?”
“跟着我。”将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他那暗金色的魂体,在这片灰雾中,是唯一不受影响的存在。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灰雾最浓,风暴最烈。
“那里是风眼。”
“也是伤口最深的地方。”
“房东的意志,就在那里,对抗着那根钉子。”
左威毫不犹豫,魂火化作一道利箭,朝着将军指引的方向冲去。
王二麻-子紧随其后。
零散的魂火,也本能地跟随着他们的光芒,汇成一道摇摇晃晃的光流。
越是靠近,那股“寂静”的吸力就越强。
风暴中的记忆碎片,也变得越发清晰和……痛苦。
那不再是模糊的画面。
而是一段段完整的、属于秦川的绝望。
左威看到了。
他看到一个少年,跪在血泊里,抱着一具冰冷的身体,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看到那个少年,在无数个夜晚,被噩梦惊醒,用拳头砸着墙壁,直到鲜血淋漓。
他看到那个少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却藏着一片连深渊都无法比拟的死寂。
这些痛苦,像无数根针,扎进每一个靠近的灵魂里。
“别看!”将军厉声喝道,“这是陷阱!它在用房东的痛苦,来淹死我们!”
“用他的绝望,来证明‘存在’毫无意义!”
左-威猛地闭上“眼睛”,强行将那些画面从自己的意识里驱逐出去。
可那份感同身受的痛,却烙印了下来。
“他妈的……”王二麻子低吼着,“这小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穿过了痛苦的迷雾。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风暴的中心。
一片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那不是没有光。
而是“光”这个概念,在这里不存在。
它像一个无限延伸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黑洞的边缘,左威看到了他。
秦川。
或者说,是秦川的意志。
那是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青铜色光芒。
他没有形体,只是一团光。
那团光,正在被黑洞疯狂地拉扯、撕裂。
每一秒,都有无数光丝被扯入黑暗,消失无踪。
而那团光,只是在顽固地、沉默地、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重新聚拢。
他没有反击。
他只是在“存在”着。
用自己即将耗尽的一切,守着那一点光,不让它被黑暗彻底吞噬。
“看到了吗?”将军的声音,在每个人的灵魂中回响。
“那片黑暗,就是‘钉子’。”
“而他,就是独自一人,握着钉子,不让它钉穿整个世界的……那只手。”
所有灵魂,都停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惨烈的一幕。
看着那个为他们建起屋子的房东,正在以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被一点点凌迟。
王二麻子的骨头下巴,第一次,发出了无法控制的颤抖。
“操。”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
“账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