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屋顶那人的靴底,喉结重重滚动:"龙纹金箔。"
沈烬猛地攥紧袖中帕子。
白璃转述的灭门夜记忆突然撞进脑海:"梁上藏着的人,靴底沾着龙纹金箔......"她望着那抹玄色,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在对方抬袖的刹那顿住——月辉掠过男子袖口,绣着的云纹在夜色里浮起暗金光泽,与三日前在林怀远尸体上发现的云纹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追!"楚昭的喝令震得高台下暗卫翻身上瓦。
可等众人扑到屋檐,那道身影早没了踪迹,只余几片被剑气削断的青瓦"噼里啪啦"坠地。
人群炸开锅。
卖菜老妇的菜篮子"哐当"摔在地上,青衫书生踉跄后退撞翻茶摊,王画师瘫在台角抖成筛糠,连柳媒婆都忘了挣扎,直勾勾盯着屋顶,胖脸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纸。
"散了。"楚昭转身时大氅掀起一阵风,扫得沈烬鬓边珠钗乱颤。
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比来时更重,却在贴近她耳畔时放软了声线:"回承明宫。"
马车内烛火摇晃。
沈烬盯着自己膝头的云纹帕子——方才趁乱撕下的蒙面人衣料边角,金线绣的云纹正随着马车颠簸泛着冷光。"林相的玉佩,白璃说的龙纹金箔,还有这云纹......"她指尖摩挲着布料,"墨云策。"
楚昭捏着那方帕子的手骤然收紧。
他望着车外飞掠的宫墙,喉间溢出冷笑:"好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忽然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着沉郁的暗潮,"他今夜露面,是在示威。
真正的目标,绝不止离间你我。"
"瓦解皇室根基。"沈烬接口,"林怀远是你养父,萧景琰是政敌,柳媒婆这种市井棋子......他在织一张网,要把所有能动摇你地位的线,都攥在手里。"
马车停在承明宫阶前时,楚昭突然握住她发凉的手。
他指腹蹭过她腕间被自己捏出的红痕,声音低得像叹息:"我需要一个彻底反制的方案。"
沈烬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刀锋般的冷锐:"舆论。
今日西市的戏,他用伪证泼我脏水;明日,我们就用王画师的口供,把脏水原样泼回去。"她抽出那叠宋嬷嬷抄的密信残页,"再加上萧景琰与北狄通敌的证据——百姓要真相,我们就给他们最血淋淋的真相。"
楚昭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背上的薄茧。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烬火,忽然想起初见时她跪在刑场,火舌舔过她眉梢却烧不毁半分恨意。"好。"他低笑一声,"就按你说的办。"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璃掀帘而入时,鬓发散乱,素色裙角沾着泥点。
她跪到沈烬脚边,声音发颤:"王妃,柳媒婆......死了。"
沈烬的指尖在案上叩出清脆的响。"怎么死的?"
"被发现在南三巷的废井边。"白璃攥着裙角的手在抖,"胸口插着把匕首,刀柄刻着'云策'二字......"
楚昭霍然起身,玄色衣摆扫得烛台摇晃。
他望着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去查。"又转头看向沈烬,目光软了软,"你且歇着,我让暗卫守在殿外。"
沈烬却站了起来。
她走到殿门前,望着宫道上摇曳的灯笼,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风卷着落叶扑到她脚边,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烬火即将失控的前兆。
她攥紧袖口的云纹帕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更漏:"墨云策,你以为杀了柳媒婆就能灭口?"她望着月亮被乌云遮住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嘲,"那我偏要让你看看,什么叫......"
"王妃!"
殿外突然传来暗卫的惊呼。
沈烬转身时,正看见白璃踉跄着扶住廊柱,脸色白得像纸:"又......又有宫女说,看见景阳宫的井里冒血泡......"
夜风掀起沈烬的裙裾。
她望着承明宫四角飞檐上摇晃的宫灯,听着远处渐起的惊呼声,忽然想起西市那夜蒙面人说的"真正的风暴"。
或许,此刻才是风暴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