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时,正撞见楚昭已经按上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茅屋外的风突然大了。
窗外枯枝断裂的脆响被山风揉碎时,楚昭的剑已出鞘三寸。
沈烬的指尖在袖中蜷成拳,烬火在经脉里翻涌,烧得腕骨发烫——这是她感知危险的本能。
白璃悄悄退后半步,药囊在腰间轻晃,指腹蹭过囊口的银针,目光黏在楚昭绷紧的脊背。
"出来。"楚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剑身映着窗纸透进的光,在泥地上割出一道冷刃般的影子。
竹篱笆外的桃枝忽然剧烈摇晃,一片灰影破叶而出。
来者着粗麻灰衫,腰间悬着半截断剑,发带松松系着,露出额角一道旧疤,倒像个落拓的江湖客。
他站在五步外,双手摊开,掌心朝上:"九殿下,沈姑娘,在下并无恶意。"
沈烬的瞳孔微缩。
这人与她在岔路口瞥见的"尾巴"身形分毫不差,可此刻他眼中没有敌意,倒像是...等了许久的模样。"谁派你来的?"她开口,声音比平日更冷三分。
灰衣人突然单膝跪地,断剑"当啷"磕在青石板上:"十年前,沈将军府的暗卫营里,有个叫阿七的马夫。"他抬头时,旧疤在阳光下泛着白,"沈将军曾救过他的命,他说若有一日沈家遗孤现世,定要以命相护。"
沈烬的呼吸骤然一滞。
暗卫营的马夫阿七——她记得的,那个总往她马厩里塞糖糕的矮个子男人。
沈家灭门那晚,她在乱箭中看见他扑向持弓的杀手,后背插着三支箭,却还在笑:"姑娘快跑,阿七给您断后。"
"他三年前病逝,临终前托我寻您。"灰衣人从怀中摸出块褪色的杏黄帕子,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石榴花,"这是您七岁时落在马厩的,阿七收了二十年。"
沈烬的指尖颤抖着接过帕子。
帕角的石榴花针脚粗笨,是她当年非要跟着厨娘学刺绣,结果把帕子扎得像蜂窝,被母亲笑了半宿。
泪意突然涌上来,她赶紧别过脸,却在镜中瞥见楚昭的剑仍未收回,眉峰紧拧——他在等她的判断。
"为何现在现身?"楚昭开口,语气里裹着冰碴。
"桃林外有三拨暗桩。"灰衣人指向东边山坳,"一拨是林丞相的鹰犬,一拨是萧景琰的死士,还有一拨...戴着墨云策的鬼面。"他突然低笑一声,"我若不引他们追我,你们此刻早被乱箭穿成筛子了。"
白璃倒抽一口冷气,手指下意识按住药囊。
沈烬攥紧帕子,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这解释合情合理,可江湖人心诡谲,她不能轻易信。"你叫什么?"她转身直视灰衣人。
"江湖人都叫我灰鸦。"对方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土,"等您需要我的时候,吹声鹧鸪哨,我自会出现。"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竟如一片灰叶般飘上树杈,几个腾跃便消失在林梢。
"沈姑娘。"老者的拐杖在地上敲出闷响,"这江湖上,能活着当尾巴的,要么是最蠢的,要么是最精的。"他的目光扫过沈烬手中的帕子,"但那帕子不似作假。"
沈烬将帕子收进衣襟,触感贴着心口。
她看向楚昭,后者已将剑入鞘,指节却仍抵着剑柄:"去山谷。"他说,声音里没了方才的冷硬,"地图上的红点,该去看看了。"
出青山时已近黄昏。
雾气从山谷里漫上来,像团揉碎的棉絮,沾在沈烬的睫毛上。
白璃扶着她的胳膊,小声道:"王妃,这雾里有股子腥气。"沈烬嗅了嗅,果然有股铁锈味混在湿凉里——和地道里的血腥味像极了。
残碑立在谷口,"前朝陵寝"四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拉。
楚昭伸手摸过碑身,指尖沾了层青黑的苔:"碑石是昭德年间的,没错。"他话音刚落,沈烬脚下的地面突然"咔嚓"一响,碎石簌簌往下掉。
"小心!"楚昭拽着她往旁一扑,白璃尖叫着踉跄两步。
三人滚进草丛时,身后传来闷响——方才站立的位置塌陷出个黑洞,幽风裹着霉味涌上来,像只张开的怪兽之口。
沈烬摸出火折子吹亮,火光里,地道墙壁上的朱砂符文蜿蜒如活物,画着金乌衔火、双凤交颈,最深处还刻着行小字:"双生劫,共生死,焚尽前尘方见真。"她的指尖抚过"双生劫"三字,颈间的碎玉突然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机关。"楚昭蹲在塌陷边缘,用剑鞘拨了拨碎石,"石头底下埋着青铜板,踩重了就会触发。"他抬头时,雾气漫过他的眉峰,"墨云策早料到我们会来,这地道...是局。"
沈烬将火折子递给白璃,自己解下外衫系在腰间:"是局也要破。"她看向楚昭,眼里燃着烬火特有的赤金,"你我要找的答案,说不定就在这局里。"
地道比想象中深。
三人往下走了二十余阶,白璃的火折子突然"噗"地熄灭。
黑暗里,沈烬听见楚昭抽剑的清响,还有自己加速的心跳。"等等。"她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却见墙壁上的符文泛着幽蓝,像被某种东西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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