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早晚了!
红狐已经被这意外惊得调头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刘二愣子气得直跺脚:"哪个缺德的......"
曹大林却盯着桦树林深处。那里隐约有个人影晃动,看身形不像本地猎户。他示意黑箭安静,自己猫腰往前摸去。军用棉鞋碾碎冰壳的声音像在嚼冰糖。
穿过桦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曹大林瞳孔骤缩——十几个钢丝套明晃晃地挂在灌木丛中,有个套子上还挂着只死松鼠。最触目惊心的是个新刨的土坑,里头堆着七八张血淋淋的狐皮,其中两张竟是罕见的银黑色!
"偷猎的......"刘二愣子咬牙切齿,"这得祸害多少......"
"嘘!"曹大林突然按住他。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两人顺着声源摸去,在片山坳处发现了盗猎者的营地——帆布帐篷旁停着辆改装过的驴车,车上堆满了兽皮和铁笼。
"四个人。"曹大林眯眼数了数,"都有土枪。"
刘二愣子刚要说话,黑箭突然竖起耳朵。营地那边传来阵凄厉的哀鸣,像是某种动物在痛苦挣扎。曹大林摸出怀里的望远镜——这是去年用貂皮跟公社武装部长换的——只见一个戴狗皮帽子的汉子正从铁笼里拽出只白狐狸,畜生后腿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兽夹伤过。
"要活的剥皮......"刘二愣子声音发颤,"这帮畜生......"
曹大林太阳穴突突直跳。上辈子他见过这种手法——活剥的皮子毛色鲜亮,能多卖三成价。他轻轻抚平黑箭炸起的毛发,从腰间解下赶山鞭。
"二愣子,你绕到东面放鞭炮。"曹大林给五六式半自动压满子弹,"我往西打枪,把这帮孙子往北赶。"
"北面不是断崖吗?"
"就是要他们走投无路。"曹大林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重生这一冬,他早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后生了。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刘二愣子的鞭炮一响,营地顿时炸了锅。曹大林趁机开了两枪,子弹打在驴车轱辘上,惊得拉车的毛驴直尥蹶子。四个盗猎者慌不择路,果然往北面的断崖跑。
等两人冲进营地,铁笼里的白狐狸已经奄奄一息。这畜生通体雪白,只有耳尖和尾巴梢带着点黑,右后腿被兽夹咬得见了骨。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不是寻常狐狸的琥珀色,而是种罕见的冰蓝色。
"山神爷......"刘二愣子倒吸凉气,"这是不是老辈人说的'雪眼狐'?"
曹大林没答话,麻利地给狐狸包扎伤口。畜生起初还挣扎,闻到他手上的狐尿味后竟安静下来,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断崖方向突然传来声惨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刘二愣子咧嘴一笑:"活该!"
回屯的路上,白狐狸被裹在刘二愣子的军大衣里,只露出个尖嘴巴。黑箭反常地没有吠叫,反而时不时去嗅狐狸的耳朵,像是旧相识。
"大林,这狐子咋处理?"刘二愣子挠着头,"供销社肯定出高价......"
曹大林摸了摸狐狸的耳尖,那里有道不起眼的旧伤疤。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个传说——三十年前有个老猎人救过只白狐,后来他闺女掉冰窟窿里,是只狐狸叼着树枝把人救上来的。
"养好伤放了。"曹大林把狐狸往怀里紧了紧,"通灵的东西,杀之不祥。"
屯口的晒谷场上,孩子们正在玩"引龙回"的游戏。曹晓云看见哥哥怀里露出的白尾巴尖,惊得小鹿崽子都掉了:"哥!你打着白仙儿啦?"
王秀兰从灶房探出头,手里的铲子"当啷"掉在地上:"儿啊,这、这可是......"
"捡的。"曹大林把狐狸放在柴房干草堆上,小东西虚弱地舔了舔前爪。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盏小灯笼,映得满室生辉。
曹德海蹲在门槛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三十年前,我见过这么一只。"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是在你姥爷的坟头上......"
夜深了,曹大林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柴房方向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爪子挠木板的声音。他摸出小妹雕的狐狸木牌——不知何时,上面多了道浅浅的裂纹,正好划过狐狸的眼睛。
窗外,二月的山风卷着残雪,在老榆树枝头呜咽。恍惚间,曹大林似乎听见有人在笑,那笑声轻得像狐狸的脚步声,转瞬就消散在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