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草北屯的狗见天儿就叫。
曹大林蹲在仓房门口磨猎刀,青石板上的水渍转眼就结成了冰碴子。
张建军那小子跟块牛皮糖似的,天不亮就在院门外转悠,将校呢大衣换成了件半旧的羊皮袄,可那股子城里人的傲气劲儿还是藏不住。
"哥,那家伙又来了!"曹晓云抱着小鹿崽子从院外跑来,羊角辫上的红头绳在晨风里一甩一甩,"还拎着两瓶山楂酒呢!"
灶房里飘出蒸窝头的香气。王秀兰掀开锅盖,蒸汽模糊了她发红的眼眶:"儿啊,要不让人进屋暖和暖和......"
"用不着。"曹德海从屋里出来,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红旗屯张炮头的崽子,惯会耍花枪。"
曹大林把磨好的猎刀往靴筒里一插,黑箭脖子上的铜铃铛叮当作响。刚推开院门,张建军就凑上来,手里拎着的玻璃瓶里晃荡着暗红色的山楂酒:"曹哥!我爹让送来的,说是谢你救狗......"
"有话直说。"曹大林没接酒,目光扫过对方腰间新别的猎刀——刀柄上缠着红线,是生手才会做的蠢事。红线缠柄容易留血渍,招野兽。
张建军搓了搓冻红的耳朵:"那个......高丽屯后山有群野山羊,我上月追狍子时瞅见的。"他压低声音,"少说二十来只,领头的公羊角有这么长——"两手比划出个夸张的弧度。
曹大林眯起眼睛。上辈子这年春天,确实有传闻说朝鲜那边跑过来群野山羊,后来让边防军赶回去了。要是能活捉几只......
"你确定是野山羊?"刘二愣子不知何时也来了,军大衣领子上沾着灶灰,"不是家养跑山的?"
张建军急得直跺脚:"那羊角是螺旋纹!家养的哪有这品相!"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几根灰白色的毛,"看这毛色,纯野生的!"
曹大林捻起毛搓了搓,又在鼻尖闻了闻——带着股松脂和青苔的混合味,确实是高山野山羊的气味。他忽然想起公社畜牧站正在搞什么"良种引进",活山羊的收购价是死物的三倍。
"带路。"曹大林转身回院,从仓房角落翻出捆麻绳和几个铁环。这是去年套马鹿用的活套,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王秀兰追出来往儿子怀里塞了个粗布包:"新烙的油饼,趁热吃。"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高丽屯那边......"
"不越界。"曹大林系紧绑腿,军用棉鞋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印子。中朝边境他熟,有条干涸的河床正好当分界线。
日头爬到歪脖子松顶时,三人已经深入北沟。开春的山风像裹了刀子,刮得人脸生疼。张建军走在前面,五条猎犬伤了三,剩下两条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去嗅曹大林的靴子——上头抹了山羊喜欢的盐碱土。
"就在前面山梁。"张建军指着远处一片裸露的岩石坡,"那有个山洞,羊群每天晌午来舔石头。"
曹大林示意众人停下,从腰间解下望远镜。岩石坡在镜头里清晰可见——灰白色的岩壁上挂着几道泛黄的痕迹,是山羊长期舔舐留下的盐渍。坡底散落着不少羊粪蛋,新鲜的还冒着热气。
"二愣子,你带黑箭绕东边。"曹大林把麻绳分给两人,"建军守西口,我带活套上去。"他顿了顿,"记住,要活的。"
分开前,曹大林从皮囊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巧的瓶子,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他轻轻地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味飘散出来。然后,他将瓶子倾斜,让几滴透明的液体顺着瓶口滴落,准确无误地落在每个人的袖口上。
这几滴液体,其实是山羊的腺体分泌物,它具有一种神奇的特性——最能迷惑同类。张建军好奇地凑近袖口,闻了闻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疑惑地问道:“这啥玩意儿?”
刘二愣子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得意地解释道:“这可是山神爷给的迷魂汤!”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让人不禁对这所谓的“迷魂汤”产生更多的好奇。
岩石坡比他们想象的要陡峭得多。曹大林踩在岩缝上,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他的军用棉鞋在风化严重的石面上不断打滑,让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他腰间绑着的活套,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下下地拍打着后腰,发出轻微的声响。
当他爬到半坡时,突然发现岩缝里有一团灰白色的毛发。他定睛一看,认出那是山羊蹭痒时留下的痕迹。就在这时,黑箭突然在坡下低声吠叫起来。曹大林心中一紧,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百米外的松林边缘,有几道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定睛细看,发现那是一群山羊。领头的公山羊体型巨大,令人惊叹,它那螺旋状的长角在阳光下泛着骨白色的光芒,显得格外威武。羊群似乎察觉到了曹大林的存在,它们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时不时低头舔舐一下岩石,仿佛在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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