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650撕裂云层,十六小时的航程将洛杉矶炙热阳光碾碎成冰冷黑暗。
楚恒远,或者说,顶着一张属于“顾圣恩”的完美脸孔的楚恒远,指节轻轻敲击着真皮扶手。
这张脸每一寸都经过严苛测量和残忍复刻,手术余痛还在颅骨深处细微嗡鸣,像有钢针在缓慢搅动脑髓,但这痛楚令他清醒,甚至带来一种接近高潮战栗。
他目光落在侧后方蜷缩在宽大航空座椅里的许鸮崽身上。
年轻人睡得并不安稳,长睫毛随着飞机的每一次轻微颠簸而颤抖。柔和的阅读灯在他脸上投下浅金色的光晕,不沾半点尘埃。
楚恒远舌尖无声抵过上颚,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是兴奋。
飞机开始下降,穿透厚重的云层,下方都市的灯火如同打翻的巨大珠宝盒,璀璨而冰冷地蔓延至天际线。
这座他离开了太久的城市。
舷梯放下,湿冷的夜风瞬间涌入。楚恒远深吸一口气,将那属于顾圣恩的、惯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温柔的笑意精准地挂在脸上,他转身,向舱内伸出手。
“许鸮崽,到家了。”
许鸮崽迷蒙地睁开眼,将微凉的手指放入对方掌心,被稳稳握住。
黑色劳斯莱斯滑到跟前,穿着笔挺制服的新司机躬身拉开车门。楚恒远护着许鸮崽的头顶让他先上车,自己随后坐入。
车门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许鸮崽靠过来,脑袋依赖地枕在楚恒远的肩上。楚恒远抬手,指尖穿过他细软的发丝。
车子驶离机场,汇入深夜的车流。窗外光影流转,明明灭灭。
近一小时后,车辆驶离主干道,转入一条私家公路,两侧是茂密得近乎压抑的森林。
又行驶片刻,高耸的黑色锻铁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盘踞在辽阔土地上的庞大庄园。
车在主宅前停稳,一个穿着剪裁利落白色西装套裙、发髻一丝不苟的女人早已等候在门口昏黄的光晕里。
庄园管家Cindy迎上前,微微躬身:“顾少爷,夜安。”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楚恒远的脸,又极快地垂下。
楚恒远对她点头道:“安排许鸮崽去9号房间休息。”他侧过脸,对许鸮崽温柔道,“你先回房,我处理点事,很快过去。”
许鸮崽点头,走向楼梯。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楚恒远脸上那层柔和的釉质瞬间剥落,声音砸在华丽的大理石走廊上:“Cindy,来我房间。”
Cindy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
顾圣恩书房又恢复原貌,楚恒远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间晃动。
“母亲,我是楚恒远。您可以不用伪装了。”
Cindy,或者说,多年顶着Cindy面容的女人,身体剧烈地一震。
她猛地抬头,瞳孔在瞬间收缩又放大,精心维持的管家仪态寸寸碎裂,露出其下扭曲震颤的真实。
她的嘴唇哆嗦着,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气音:“真的…真的吗?阿远…你还活着?!”
楚恒远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女人面前,指尖抚上她剧烈颤抖的脸颊,亲昵道:“真的,母亲。我回来了。以后,顾家就是我们的了。”
他俯身,嘴唇在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印下一个冰冷的吻:“顾圣恩,关在祠堂。每日送食,别让他死了。”
Cindy呼吸依旧急促,眼神已经迅速被另一种阴毒的光芒占据:“为什么不永绝后患?”
楚恒远晃动着杯中的酒液,看着冰球撞击杯壁:“我需要他的血,妈妈,定期抽取。”他顿了顿,享受道,“更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样一寸寸蚕食掉他的人生,夺走他的一切。死?太便宜他了。”
楚恒远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凝视这片庄园,从夜晚到天明。
清晨,百鸟齐鸣,楚恒远停“9”门前,推开门。
许鸮崽正跪靠在窗边的丝绒沙发里,举着一个黄铜望远镜,好奇地眺望着庄园的深处。
许鸮崽蜷缩姿势,微微仰头的脖颈线条,在窗外渗入的灰白光线映衬下,像一只被无意锁入华美金笼的雀鸟,脆弱而不自知。
“做什么呢?”楚恒远走过去,声音再次披上那层温柔的铠甲。
许鸮崽依旧举着望远镜:“那边…好像在往祠堂的方向搬木箱,好多,黑色的,沉甸甸的…”他放下望远镜,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楚恒远的身影,“你是要给楚恒远立牌位?”
楚恒远喉间滚出一声意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日常维修而已。老房子,总有些东西要换。”
“哦。”许鸮崽放下望远镜,凑过来,手臂搂上楚恒远脖子,仰着脸问,“那电影呢?不拍了吗?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那个角色,很想演?”
“你的索马沙王室朋友们,热情得有些过火了。再留在洛杉矶,下次被砍断的,恐怕就不止是那些人的手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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