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得带倒了凳子,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她顾不上扶,手忙脚乱地将桌上摊开的卷子、书本一股脑儿扫进书包,拉链也顾不得拉严实,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逃离身边那个让她心痛又恐惧的源头。
“江见夏。”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星微弱烛火,轻轻触碰她紧绷的神经。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指尖紧紧抠着粗糙的书包带子,骨节泛白。
她没有回头,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背影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决绝和脆弱。
林予冬绕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拥挤的人流。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一点眉眼,但那双眼睛却抬起来,穿过发丝的缝隙,牢牢地锁住了她低垂的视线。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被拒绝的困惑、被疏远的受伤,以及一丝固执的不甘和……小心翼翼的、几乎卑微的期盼。
“一起走?”他问,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在周围嘈杂的背景音里几乎要被淹没,却清晰地撞进江见夏的耳朵里,“回宿舍。”
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试图再次躲闪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试探,“……行吗?”
那“行吗”两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江见夏的心上,砸得她眼眶瞬间酸涩发胀。
她几乎能想象出自己这几天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给他带来了怎样深重的困惑和伤害。
可她能怎么办?告诉他真相?告诉他靠近她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更惨?
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硬,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巨大的痛苦和那个冰冷的决定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足够安静、足够隐蔽的地方,把这个残酷的判决说出口。
她需要一个仪式,来亲手斩断这株缠绕着死亡阴影的藤蔓。
“……嗯。”极其艰难地,她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单音。
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她依旧没有看他,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了些粉笔灰的鞋尖。
得到她几乎算是同意的回应,林予冬眼中那点微弱的烛光似乎猛地跳动了一下,亮了几分,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不敢置信的欣喜。
虽然她依旧低着头,回避着他的视线,但这至少是一个信号,一个她愿意短暂地、不再彻底将他推开,愿意和他并肩走一段路的信号。
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带着点庆幸的弧度。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主动侧身,替她隔开旁边拥挤着往外走的人群,“这边人少点,跟我来。”
他没有试图去拉她的手,甚至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像个沉默的开路者,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为她挡开推搡的人潮。
他走得并不快,时不时会回头瞥一眼,确认她还跟在后面,眼神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守护。
江见夏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她开辟出一条小小的通路,看着他偶尔回望时眼中那尚未完全熄灭的微光,心口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扎刺,密密麻麻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多想就这样跟在他身后,走过这短短的回宿舍的路,走到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关门前匆匆说一句“明天见”……
可是,不能。
她贪婪地感受着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的、他走在她前面的安全感,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走出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清冷的夜风立刻包裹上来,带着早春特有的湿润和料峭。
头顶是南城难得晴朗的夜空,几点疏星冷冷地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
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被两旁高大的香樟树笼罩着,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晃动不安的光影。
大部分学生都涌向了主干道,那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而江见夏脚步一转,拐上了旁边一条被树影遮掩得更深、更为僻静的小路。
这条小路沿着学校景观带的外围延伸,铺着粗糙的鹅卵石,旁边是低矮的冬青丛和几棵形态嶙峋的老槐树。
白天或许还有些散步的学生,但在这个晚自习结束、争分夺秒赶回宿舍就寝的时间点,这里几乎空无一人。
只有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主干道隐约传来的模糊人声,更衬得此地的寂静幽深。
小路尽头,靠近学校最偏僻的西北角围墙处,有一个小小的八角亭,黑黢黢地矗立在树影深处,像一个沉默的、被遗忘的角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