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物理课的沉闷空气比往常更令人窒息。
米老头平板无波的声线在推导电磁感应,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
江见夏伏在桌面上,额角抵着冰凉的塑料贴面,汗水浸湿了压皱的袖口。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回来了。回到2025年那个冰冷空旷的公寓。
空气里残留着微不可查的尘埃味,书桌上台灯的光晕只照亮一小块区域。
视线第一时间投向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那个名为《给十七岁的我》的文档,光标在空白处无声闪烁。
她几乎是扑到桌前,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敲击键盘,冰冷的指尖触感带来一丝虚弱的真实感。她竭力让措辞显得冷静,可每一个字敲下去都像在冰面上凿洞:
【粼粼
我在旧报纸的监控截图里看到了自己。左下角,穿着深色衣服,站在现场边缘。
为什么我会在那里?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靠在椅背上,盯着那几行字,如同盯着一个无解的深渊。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色,分不清晨昏,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模糊不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文档页面凝固般静止。
空气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和她自己沉重得几乎凝滞的心跳。
她闭上眼,试图在这具身体混乱的记忆里搜寻一丝线索,可除了冰冷刺骨的窒息感和那张模糊截图带来的惊悸,只有一片空白。
再次醒来,熟悉的粉笔灰气味,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她茫然地抬起头,额角被粉笔灰染白了一小片,心口那块巨大的石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现实的喧嚣里变得更加沉重冰冷。
那个未来的自己,如同沉入了更深的海底,杳无音信。
日子在恐惧的煎熬中缓慢爬行。
江见夏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题海。
教室、宿舍、家,三点一线。
走廊里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会立刻转身,绕进最近的卫生间或楼梯间,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敢大口喘息。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那个无声的诘问:为什么?
她开始更频繁地在物理课上睡着。
每一次眩晕后坠入2025年的冰冷公寓,第一件事就是扑向书桌,急切地点开那个文档。
【粼粼:
说话。告诉我真相。】
【粼粼:
求你了。我快撑不住了。告诉我那天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粼粼:
你还在吗?回答我!】
她不断在文档里留下问题。
文档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掉她所有带着血泪的恳求和质问,只留下冰冷的空白。
光标固执地停留在她最后敲下的那个问号后面,像一个永恒的嘲讽。
她的恐慌如同藤蔓般疯长,缠绕住每一根神经。
书桌一角,那个属于27岁自己的白色小药盒,药片从最初的半板,迅速减少到只剩孤零零的几粒。
她注意到,药盒的位置似乎也总是在细微地挪动——显然,那个未来的自己,也在服用它们。
这无声的共鸣非但没有带来慰藉,反而加剧了她的恐惧。
她们如同被命运之绳捆绑的囚徒,在不同的时空里,被同一份巨大的秘密和绝望压垮,依赖着同一种冰冷的白色药片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五月下旬的风已经带上了初夏的燥热。
校园里弥漫着一种紧绷又混乱的气息,高三教学楼即将作为高考考场被封闭、消毒。
所有人必须将个人物品全部清空,搬到略显陈旧、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的实验楼去。
搬家的日子兵荒马乱。
走廊里挤满了抱着书箱、拖着桌椅的学生,各种声响混杂,沉重的拖拽声、书本散落的惊呼、催促的喊叫,还有即将告别根据地的喧哗和几分不合时宜的兴奋。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碎尘埃。
江见夏吃力地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里面塞满了课本、习题册和零碎的学习用品,箱角抵得她肋骨生疼。
她侧着身子,艰难地在人潮中穿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拐过通往实验楼的长廊拐角,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暂时挡住了喧嚣的人流。
她靠在柱子后面,想喘口气。视线不经意地越过柱子的边缘,望向长廊另一端,小卖铺门口宽阔的走廊。
那里围着一小群人,中心正是林予冬。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
他似乎刚从教室搬了东西出来,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和清晰的下颌线。
几个显然是低年级的学妹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羞涩又兴奋的红晕,正轮流上前与他合照。
“学长学长!看这里!”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手机,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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