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嗖嗖的冷风卷着雪花拍在紧闭的窗户上,一部分折戬唤道,一部分顺着缝隙执拗的挤进屋子,寻着唯一的温暖扑去。
温清宁侧身蜷缩在被子里,双臂折抱在胸前,手肘抵着弯到身前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睡得并不安稳,秀眉紧皱,眼皮飞快地颤抖着,呼吸急促。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晃动的窗户。
寒风嚣张的推着窗户,发出刺耳的呜鸣。
扑通扑通,急速又吵闹的心跳声刺激着温清宁的感官。
她摸黑起身,点燃旁边的烛火,微弱却温暖的烛光安抚她被噩梦惊扰的身躯。
“怎么梦到这个?”
回忆起梦中场景,自己站在悲田养病坊的院子里,不远处是拿着账册的石有章,和白日一样,正一边翻阅一边说着什么。
他的身边没有院主乌续本,也没有那些玩闹的孩子们,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梦中他一直在翻着手上的那本账册,越翻越快,整个人逐渐急躁起来,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变成音调奇怪的嘶吼。
他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温清宁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冷茶,一口入腹,那仿佛直接咽了一口冰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
思及白日之事,仍旧理不出头绪。
收养柴火儿的马家人身份应该做不得假,太详细了,长安有铺子,三原县有家业也有名望,太容易查了。
那石有章也怪的让人摸不到头脑,静下来来后细细回想,那样的神态似乎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若有事想告诉自己,为何不当面说?
还有阿耶的事情,倘若当真如石有章所说案件暴增,那阿耶的死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这事不难验证,只要调出近几年旧案卷宗,比对数量即可。
如此一来,又要麻烦武安侯了。
脑中思绪乱飘,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不知不觉间,温清宁就这么靠坐在床头歪头睡去,再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桌子腿那扫扫,是扫不是画!人不大,咋就成了个睁眼瞎!哎呦喂!那瓜子皮都贴我眼睛上了!”
丁掌柜正急赤白脸地指挥着伙计扫地,火气渐起,“啪”一下,熟练地拍出一巴掌,一把夺过伙计手中的笤帚刷刷两下,紧挨着桌腿的几个瓜子皮扫了出来,接着又把笤帚塞回去,“这么扫!”
伙计撇撇嘴:“掌柜的,您嗑瓜子能不能站在一个地儿磕,东走西逛,满屋子都是。”说着话将瓜子皮收拢好一股脑倒进旁边的火盆里,顿时火光暗了又明。
“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丁掌柜大手再起。
伙计扭身躲过,梗着脖子叫嚣:“你是掌柜也得讲理啊!”转头瞧见站在门口看着这边的温清宁,咧嘴笑着找靠山,“掌柜的,温小娘子可瞧着呢!”
丁掌柜扭头瞧见穿戴整齐,头戴风帽的女子,笑着打招呼:“小娘子要外出?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街上雪厚,走路时可要仔细脚下。”
温清宁颔首道谢,路过伙计时提醒道:“快躲。”
“躲啥?”伙计才问完,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立即大声喊道,“掌柜的不讲道义!”
“这叫奇袭!”丁掌柜微抬下巴,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从他身边经过。
看到二人这么有活力,温清宁不觉眉眼柔和。
从两相和客栈出来,就见坊正领着一伙人在清扫路上的积雪,众人熟络的和她打招呼,纷纷叮嘱她路上慢行。
温清宁笑着点头应下,仿佛回到了温辅在外地任县令的时候,在那里,每一个乡民看到她都会亲切温和与她打招呼说话。
妙音婢,你只管用心做事,时间、人心会给你答案。
阿耶,这些便是你得到的答案吧。
出了延祚坊,朝着京兆府廨的方向慢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中,一伙熟人迎面走来,打头的是庄大柱,身后跟着被王炳当初带走的乞棍们。
温清宁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瞧见那一模一样簇新的冬衣,脸上闪过一抹微讶,随即扬声一一问好:“那日之事,多谢诸位搭救!”双手交叉,躬身郑重下拜。
“小娘子客气了!”庄大柱哈哈大笑,“咱们也没做啥。”
“就是,就是!”
“这拜得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温清宁笑着摇头:“诸位拖延了不少时间,否则我等不到侯爷相救。这是?”
庄大柱拍拍身上的衣服:“咱们以后跟着王参军,算是护城卫的人,白日各街巷帮忙盯着……这事都是大伙干熟悉的,不用干活,还有钱拿,最重要的是体面!算是沾了小娘子的光。”
“对,咱们是沾了小娘子的光!”
温清宁闻言微愣,旋即明白这些人成了护城卫在长安城中的眼线,就像庄大柱说的那样确实适合。
闲话几句,分别继续往北走,到了京兆府廨外,正好碰到刚要进门的沈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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